给她换上孝服,流茴系着腰带边道:“走了半个时辰,世子说您醒了别急,他回来了会叫人来通知您。”
只要他回来了,张幺幺的心便彻底平静下来,不慌不急了。
正漱口,思葭来禀道:“少奶奶,大奶奶和李姑娘一起来看您来了。”
张幺幺的目光在雪白的孝服上落了片刻,方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她一出去荀氏就上来握住她的手,关切道:“三弟妹,你没事吧?我之前回去换衣裳,再去灵堂时却听说相爷将你关起来了,我不放心,特来看看。”
张幺幺看着她温柔面容上那不做假的关切,抽回自己的手,在荀氏有些愕然的神情,也不拐弯抹角,道:“大嫂,夫人是你害死的吧。”
荀氏僵住,脸上的表情渐渐没了,她看了眼自己空白的掌心:“你说什么呢?”
“夫人第一回重病昏迷时我去探望,便闻到了紫檀木的香味,后来夫人去世时,我在你身旁跪下,又闻到了那股味道,且微微泛苦,也是如今才知道紫檀木的香味不过是为了掩盖丹参的苦涩,你的法子很妙,可惜我离你实在太近,到底还是闻到了一些。”
荀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温柔的眸子没甚么情绪,冷冰冰的。
张幺幺呼出口气:“还有,夫人出事时三婶在松涛苑,我也在,可你不在,你是夫人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
她看了眼荀氏身上的孝服:“当时你告诉我说,夫人睡着后你回去换了身衣裳,我还记得是一身暗云纹的茶白色对襟衫子,下摆处缀着一片茶色的缠枝莲纹,素净清雅,干净柔美。后来我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裴夫人在世时是最喜欢茶花的,平日里穿戴打扮也十分素雅……”
荀氏的呼吸渐渐急促,眼尾泛上红晕,嘴唇抿作薄薄的一线,神情渐渐阴冷。
“夫人病后你便一直在她身旁伺候,你说是因为上回真茵的事有些歉疚,可假设你便是借此机会给她一步步下药,控制她的精神,叫她总是心神不宁,不安躁动,再后来又有两次闹鬼事件,或者当年她对裴夫人做过些什么过分的事,因而听到她‘回来’,便大受刺激,你趁她惊恐不安之时打扮成裴夫人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我想那时,心神受到剧烈惊吓和冲击之下,她便就这么被活活吓死了。”
“这也是为什么夫人死后,满脸惊惧,死不瞑目的原因吧。”
荀氏向前走了一步,她的脸皮不受控制的抽动,眼底一片阴冷,模样气势与之前天翻地覆。她的脸几乎贴着张幺幺的,冷冷地看进她的眼底:“我如此关心你,不顾所有人对你的冷待前来探望,你便是如此对我的?明明她也针对你,之前甚至还险些害了你,怎么如今你倒想做圣人了?现在还想去告发我不成?”
张幺幺道:“若我想告发你,当时便将这些说了,又何须等到现在。”
荀氏冷笑:“便是你现在去说这些,又有谁会信你?知道内幕的,三婶死了,李嫚虽是曹家派来的,可如今她是我的人,她不会出卖我,你想用此威胁我?你凭什么?”她明显有些激动了,似是有些控制不住,说出的话好像是被心里的一股股气给推出来,扭曲又压抑。
张幺幺凝眉:“大嫂,我并不想威胁你什么,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杀了她。毕竟我听说自先世子去后,她对你们母女一直不错。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要杀了她。”
“杀她的理由?哈哈哈……”荀氏突然笑了起来,可她的脸好似僵了一般,皮肉根本做不出笑的模样,看起来便很有些诡异。
“你知道什么!”
“我嫁进侯府十几年,却没有一日不是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因我出身不如她,进门之日起便处处要求我,站规矩,伺候她!可我在家中时也是父亲母亲疼爱的女儿,到了这府里,活得也不过和丫头一个样!”
“便是如此,她也从未有一日说过要将管家职权交给我,当年我只想往厨房里进个人,好每日能吃些自己想吃的,如此小事便也被她严词拒绝,说我贪嘴,还叫夫君说教了我一番。”
“夫君体弱,嫁给他后我们只有一个女儿,她日日催着我生儿子,难道我不想生吗,可是生不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她为了能有个孙子往夫君身边塞了多少女人,可她从未问过我的意愿!”
“后来夫君病逝,她更是把我当个提线木偶一般操纵,叫我在院子里吃斋念佛,叫我给夫君祈福,便是如此,我都忍了,可是她却夺走了我的茵儿,把我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女儿夺走了!”
她渐渐激动,眼里一片血红,忍不住来回走动,像一只被压抑了许多年终于自由了的小鸟,她总想挣脱身上的束缚,可她的翅膀已经退化,她只好激烈的挣扎着,她迫切的想飞,可她已经没了飞翔的能力。
“如此,我也能忍。只要茵儿好好的,我都能忍!可是她又做了什么?她为了一己之私,不甘心本该属于夫君的爵位叫别人抢走,于是对你动手,只要你不为三弟生下孩子,或者你死了,她的侄女嫁进来,她便能永远控制侯府。”
“她疯了!可她为什么要拿我的女儿去冒险!”
荀氏一把揪住张幺幺的手臂,激动的晃动:“我的茵儿才八岁,八岁!她就让她去下毒!可她有没有想过,万一中间失手了,到时候中毒的就是茵儿啊!她害了我还不够,还想害我的女儿,如此自私狠毒,你说,她是不是该死!是不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