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幺幺白着一张脸虚弱地半靠在床头,邹氏紧走了两步上前,惊声道:“哎哟三弟妹,我听说你病了,但也没成想竟病得这样重了?哟,别是从你们乡下带来的甚么治不好的病吧?”
张幺幺皱眉:“二嫂……”
邹氏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我就奇怪你嫁进来也有好几日了,怎一直未做认亲礼呢,而且也没见开祠堂,原来是怕你活不长久啊……”
此前她曾听郁林肃说府里就数二房老大一家精明会来事,与府里上下的关系都不错,可如今听着她这话,倒不像是精明人会说的。
那邹氏还在一脸同情道:“三弟妹啊,你是小地方来的恐怕不知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便是如今你与老三成了亲,若没认亲,那往后三弟继承了爵位,你也是不能以侯夫人的身份在族中处事的;而若没入祠堂呢,郁家的祖宗们也是不会承认你的,往后便是死了,也是没法葬进郁家祖坟的。”
说着掩唇一笑:“当初老三放着曹家那样顶顶高贵的婚事不要,要死要活地娶了你,还以为他当真多么爱重你呢,却不想……”
张幺幺突然记起那日在二王府她被打伤时,那曹家小姐不屑的冷笑,如今似乎有了答案,她道:“二嫂你的意思是,当初夫君要与曹家做亲?”
“哟,你还不知道呢?”邹氏惊讶道:“老三回来那日,侯爷和夫人就说着要去曹家提亲,偏老三说你救过他,又因接触了外男被夫家休了,他不能无情无义,因而执意要娶你当妻子,那会儿侯爷被气晕了都未改变他的想法。我们都以为他多宝贝着你呢,却不想,真的只为报恩呀。”说着又拿那十分可怜的眼神瞧她。
张幺幺笑了笑,她明白了,这人来不仅不是来示好的,恐怕是想趁郁林肃不在,来离间两人感情的吧。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她和郁林肃又哪来的感情呢。
因而并不搭腔,只是冷眼听她聒噪。
邹氏见她没甚反应,暗自腹诽这人怕不是没心吧,听了这许多诛心的话竟丝毫不气。
想着眼珠子一转,上前握住她的手,推心置腹道:“可怜见的,远嫁而来,本就孤单,如今老三又与你离了心,往后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说着示意她看那三位少女,凑近她耳边道:“别说二嫂不帮你,看见了吗,那都是我娘家的表妹们,也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了,不如你挑两个留下来与你做姐妹,到时一起伺候老三,多好。对了,你之前没有孩子吧?是不能生吗?那不正好,到时我表妹生了,你直接抱过来养着,也是要喊你母亲的。有了孩子傍身,便是没了老三宠爱,也能在侯府有个一席之地呀。”
张幺幺笑了,看来不止想离间他和郁林肃,还想恶心死她。
可她并生气,反而拿眼去打量那三位少女,都是年华正好的娇俏少女,容貌妍丽,没有一个丑的,且环肥瘦燕,各有千秋,个个都能将她比下去。
她轻轻摩挲着手指,笑道:“你也说了我如今不得夫君的心,这些事你还是找他的好,我是不敢做主的。”
邹氏一噎,忙又道:“谁说你做不了主,二嫂告诉你,正是大伯母请托我带她们来的。否则,我一个隔房的嫂子,哪好意思管到叔叔的房里事不是。”
张幺幺恍然:“哦,原来是母亲的意思。”却又笑:“便是如此,二嫂还是直接找夫君吧,当初他为了娶我,连侯爷都能气晕过去,纳个妾而已,便是拿出母亲的名号,我也是不敢擅专的。”
她再三推脱,让邹氏十分不快,甩开她的手站起来冷笑道:“三弟妹,别说我说你,你一个要出身没出身,要美貌没美貌的乡下妇人,还背个刑克六亲的名声,如今丈夫又见弃,若不是因为同是女人我同情你几分,你以为我会巴巴的凑上来?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张幺幺实在觉着累只想好好睡一觉,闻言轻笑道:“那可真是多谢二嫂你给的这脸面了,不过听说二哥身边也只一个通房,作为弟妹我也甚是同情他的。这几个本就是你的妹妹们,倒不如你直接给二哥收了吧,往后共侍一夫,想必姐妹情谊更深。”
“你!好你个小娼妇——”
“你在骂谁?”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转身看去,正是一身斗牛飞鱼服的郁林肃。此时手握绣春刀,如一座山岳般挡住了门口。
他面无表情,邹氏却脸都白了,忙僵硬的笑了笑,一把拉过身旁的少女,紧张道:“三弟啊,那个,嫂子来,是特意奉了大伯母的令,着我给你寻两房妾室。你看看,这都是我让娘家精挑细选才送来的,你可有看得上眼的?”
郁林肃先是看了张幺幺一眼,见她怏怏地靠在那里,面色却平静,本就冷锐的眸子愈发冰冷,那目光扫到邹氏面上叫她再也笑不出来,她拉着的少女更是哆哆嗦嗦的发起抖来。
“如不是看着门口临安侯府的牌匾进来的,我还当自己进了哪处楼子,正遇上老鸨在推销楼里的姐儿呢。”
一句话就叫邹氏脸色涨红,几位少女则面皮煞白,有两个甚至眼眶都红了。任是谁家清清白白的闺秀,也受不得如此侮辱。
偏郁林肃不仅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也是个嘴里不饶人的,还在道:“听说二哥在翰林院风评极好,学问也不错,时不时还被国子监邀过去讲学,如今看来,他学生教的好,这内帷倒是欠了教导。等他回来,我必是要提一提建议的,也免得到时府里传出些不堪入耳的名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