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天色也灰蒙蒙的,周鼎元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
“周鼎元,如果有一天我回去了,你会怎么办?”
周鼎元脑子里猛地闪过季迁昨晚的问题,季迁他来真的?他就算是要回去,好歹也跟自己说一声,就因为自己没有跟他好,他就一走了之,哪有他这样的!
周鼎元在门口站了一阵,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关门,他又摸出手机,继续拨打季迁的电话,电话仍旧是打不通,他又给季迁发了微信。
“你跑哪儿去了!”
“你什么意思啊?玩离家出走啊?”
“你要走跟我说一声啊!”
几条消息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季迁的回复,周鼎元有点急了。
“你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季迁的微信一片平静,对话框上甚至没有出现过“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仿佛这个微信账号后没有号主,周鼎元好像在自言自语。
周鼎元有种有气无处撒的憋屈感,他一拳砸在墙上,疾步走到门口,奋力将卷帘门拉了下来。
妈的,季迁要是半夜回来,自己铁定不会给他开门,他这么能耐能出去,就自己想办法进来。
既然季迁能走得这么痛快,他也不想磨磨唧唧的,显得他有多在乎一样,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没季迁他还活不了了?
周鼎元怒气冲冲地上了楼,拿上自己的衣服准备进浴室冲澡,他进浴室前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还特意没有关门洗澡,冷风直往浴室钻,这澡洗得他直哆嗦。
等他发着抖从浴室出来,又从窗户伸出头去张望,冷风卷着地上的落石,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季迁还是没有回来。
风吹动着周鼎元的发梢,沾了水的头发贴在皮肤上,经风一吹,格外冰凉。
挺好的,不回来算了,季迁不回来,也没人会揪着自己把头发吹干了再睡。
周鼎元顶着一头濡湿的头发往床上一趟,顺手拉过被子盖住脑袋,笑话,谁离了谁还活不了了?
平时倒头就睡的周鼎元今天酝酿了好半天睡意,意识仍旧很清醒。
黑暗中,他一把掀开被子,瞪着浑圆的眼眸,季迁真的走了?
季迁家应该很远的,不然他早就回去了,他说过他父母都去世了,他还回去干吗?也没听他提起过别的亲戚啊?真有亲近的亲戚,季迁他出来这么久,也不见有人来找他,他明明是孤身一人的,为什么非要离开,他不是说他喜欢自己吗?就因为自己没跟他在一起,他就走了,有他这么喜欢人的吗!
可是……季迁连钥匙都没拿,他是怎么开的门,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又是乘得什么交通工具,他真的坐黑车吗?他就不怕被人卖了吗?
周鼎元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季迁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不信邪,再次拨打季迁的电话,还是无法接通。
现在网络覆盖面积那么广,什么地方才能一直没有信号,他不会真的被人卖到什么山沟沟里面去了,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周鼎元脑子里全是季迁被关在阴暗狭窄的小房间的画面,他掀开被子,抄起衣服就准备下楼,不行,一个大活人不见了,自己得报警的。
走到一半,周鼎元的步子慢了下来,自己怎么跟民警说呢,除了季迁的名字以外,他其他的身份信息自己一概不知,万一……万一季迁没有失踪,万一过两天又回来了,自己现在报警,被警察知道季迁是个黑户,季迁以后该怎么办?
一瞬间,周鼎元没了法子,可他不能坐以待毙,思来想去,他拨通了周稷的电话。
自从元旦那晚过后,周稷跟周鼎元一直没有联系,大半夜接到周鼎元的电话时,他有点意外。
“喂?”
周鼎元听到周稷的声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周稷,如果……如果你朋友是个没有户口的黑户……然后他失踪……也不一定是失踪,可能过几天会回来,但是现在我联系不上他的人,我要不要报警……”
前面还是“你朋友”,后面直接变成了“我”,从周鼎元语无伦次的状态来看,他现在真的很慌乱,他有几个朋友啊,还是没有户口的黑户。
“你是说季迁不见了吗?”
周鼎元沉默不语,周稷是怎么猜到的?
周稷真没想到周鼎元联系他会是为了季迁,“你试着联系一下他的家人,他的其他朋友,又或者去他的曾经住过的地方找找他。”
“他父母都去世了,好像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和朋友,我不知道他之前住哪里……”
周鼎元的声音越来越小,估计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荒唐。
周稷有些无奈,先前知道季迁是个黑户,他就觉得很荒唐,周鼎元都三十岁的人,怎么还跟这么不靠谱的人做朋友,原本他是不想干涉周鼎元的事情,但周鼎元既然开口向他寻求帮助,他不得不说。
“周鼎元,你就从来没想过这个季迁是个骗子吗?”
怎么没想过,当初自己还报过警呢,可那也只是一开始,周鼎元替季迁解释,“可是他没骗过我,他还帮我挣钱呢,他就是脑子有点不好……”
“一个没有户口精神还有问题的男人,那不是更可疑?”周稷冷静给周鼎元分析了一波,“你现在应该看看家里有没有财物丢失。”
周鼎元没办法解释,周稷没有跟季迁相处过,可能通过自己的转述,季迁确实像是个神经病,但是他……可能有病,但是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他喜欢自己算伤天害理吗?他顶多伤害了自己,把自己睡了就跑了,人渣。
“什么都没丢,算了,我挂了。”
周鼎元挂了电话,缓缓上楼,在二楼时没有停留,接着往三楼走。
三楼季迁的房间,床上睡过的褶皱已经变得不怎么明显,周鼎元打开衣柜,里面整齐地悬挂着他给季迁做的衣服,床头还放着几本杂志。
这个家里几乎没有季迁自己的东西,他留下的痕迹很淡,仿佛他没有来过一样。
周鼎元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他俩朝夕相处这些日子,每一段回忆都那么清晰,季迁怎么可能没来过。
周鼎元的视线停留在了床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蹲下身去,卷起袖子,努力在床下摸索着,摸了好一阵,也只摸到了一手的灰,他不死心,又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贴在地上朝床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