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父,你看哦我捉住了一只萤火虫喏……”
小妙儿趴在风长隐耳边,朝他张开手掌,一只闪烁着星子般光泽的萤火虫飞出。
晚风吹过比人还高的植物,风长隐垂眸看着眼皮底下白白胖胖的小手掌,他盯着纹路交错的断掌掌纹,可以清晰看到纹路下有一根细细的红线……和他掌心是同一根。
小妙儿好困在他背脊上蹭了蹭,咂嘴喃喃:“好饿……”
闭上双眼时,只觉得自己被颠了颠,似乎听到很轻的声音在说等睡醒了就有吃的。
然后小妙儿就很安心地继续梦游周公画饼充饥。
夜色深沉,十二岁的少年身负重伤,但黑色长靴踩在地面上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
天光渐亮,第一缕晨光照亮凤冠上缀着的圆润明珠时,小妙儿趴在风长隐背上睡得依然很香,只是隐隐觉得有很多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睡眼惺忪睁眼,入目的是一群差不多十一二岁穿着道袍的少年少女。
就是他们的眼神很奇怪,怎么形容呢,看她的目光和见了鬼似的。
她长得很吓人吗?
小妙儿不由抱紧风长隐的脖子,结果就看到那些人眼睛瞪得和铜铃般大,好像她抱了不得了的东西!
“小师父……”她贴在风长隐耳畔轻轻出声。
七月的天气冷得异常,小妙儿在风长隐肩上,见到人群中走出一道消瘦单薄的身少年影,面相柔和孱弱天生一副慈悲心肠。
她松怔盯着那小少年,挽着风长隐的手臂不由松开些。
那个小少年朝他们朝他们走过来,温和打招呼,“十三师弟……”
小妙儿目光一直盯着他看,见他抬眸看向自己点头和善一笑。
这个人可真像庙里观音菩萨,小妙儿想着笑弯了眼睛。
此刻,风长隐脚步虽稳,视线有些模糊,他眼睫轻颤,勉强稳了稳心神,应了声,“九师兄。”
风长隐将小妙儿小心放下时,其他人刚面色古怪地跑过来就听到他开口第一句就是问有吃的吗。
他们一愣纷纷拿出点干粮,风长隐道谢接过递给小妙儿,让她去一旁休息。
小妙儿不肯离开就攥着风长隐的衣袖听了点。
大概他们都是同门师兄弟,除了小师父和菩萨少年,其他人是贪玩下山被拐骗到这里,发现这里居然十分古怪,不但怨气冲天,而且有大妖坐镇。
能进天门山的弟子皆是翘楚,他们也曾尝试离开,结果……对方似乎很熟悉天门山的招式,根本出不去。
没办法,只得向宗门发出求救信号,万万没想到先来的是奔丧归来素来冷漠的风长隐,而且后来还因为逃跑时为了救个小孩儿导致风长隐重伤。
重点是那个小孩儿是傀儡诱饵。
再三识人不清道行不足,这让他们在风长隐面前很抬不起脸,虽然风长隐的确比他们强。
小妙儿看得出他们很自责,不太能理解,她努力咽着外酥内脆的锅盔饼,为什么明明是受害者还要那么自责,该反思不应该是那些大坏蛋吗?
她就不会,自责这种东西她根本没有。
虞衡就是那个菩萨少年,他是昨夜才进来,推算时间差不多是傀儡新娘杀死道士时整座山的阵法破灭才进来。
他们收拾了那些傀儡道士再解救了院落中的等待冥婚的孩子,按照风长隐留的信号等候在此处,听了半夜的哀怨,可见这山谷中有多少冤魂。
小妙儿吃饱喝足终于累了,风长隐脱了被她一直抓着不放的新郎外套给她,让她去树影底下休息会儿。
小妙儿这才慢吞吞离开。
风长隐和师兄弟简要讲诉,他遇到的傀儡新娘是五百年前天纵奇才,同为天门山弟子,可在一场下山历练之后离奇失踪,命灯陨灭。
原来是被控制炼化成傀儡尸怪,这几百年一直隐藏在偏僻边界,从事采阴补阳养小鬼冥婚等歪门邪道。
这山谷间就深深埋着无数怨魂,而那个道士和胖媒婆则是傀儡新娘生父及奶娘。
因此,傀儡新娘亲手杀死道士时才会引得天雷阵阵。
听风长隐这么说,那些少年不由唏嘘,难怪那么熟悉天门山的招式,原来竟是罔死的前辈。
虞衡也追查到一些,他从乾坤袖中拿出一本生死契,里面详细记载了孩子来源,大部分是穷苦人家买断,少部分是家宅内斗消失的,极少是被拐,因为怕引起注意,这两年点典卖的孩子越来越少越来越多坑蒙拐骗,这些同风长隐一般大的便是这样被盯上。
他们讨论着,目光不由一同落在树影底下捶腿的小丫头。
小妙儿还在糖果,抬头,呆了呆笑眯眯打招呼。
那些少年道士要安魂,而亡魂数量太多。
小妙儿坐在树荫下托托自己很沉的脑袋,听着安魂曲,看看已经脱去新郎外衫的小师父,鲜红的发带换成白色,一身黑色窄袖,长发在风中轻拂,手臂上还戴着麻布白条,小妙儿知道那是带孝的意思。
七月的夏天凉得和十一二月,还好她这身脱不掉的衣服很保暖。
倒是站在身侧的虞衡观音面相温和善谈声嗓音又好听,小妙儿性格活泼爱说话,和风长隐在一起憋了一肚子话,正好和虞衡愉快简单交谈了几句。
虞衡得知她苦恼脖子太沉凤冠拿不来,有些诧异,伸手扶着缀满大小不一明珠的凤冠竟然轻松摘下。
脖子终于解脱了,小妙儿开心得揉了揉后后颈,笑眯眯看着拿着凤冠的虞衡,这一瞧,发现虞衡的手指可真漂亮,和小师父不相上下,不过小师父的手指看起来有劲,而虞衡的手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新认识的朋友虞衡站在她身侧,双手拿着她的凤冠打量着,发现上面被施了禁术,难怪她取不下来。
虞衡视线落到小妙儿盘腿坐在新郎外衫上,这是他同门师弟风长隐脱下的外衫,被小妙儿捡起垫着坐,还有风师弟摘下的红色发带也被她过家家似的缠到自己右手掌,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