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的意思,是将尸体拖进周围的小河里沉了。
盛良妍艰难拖着尸体走出一步,心都沉一分,她的眼眶热热的。这三个人的脸已经变得铁青,不再蒙面让她看起来也不熟悉。
可她还是在想,如果自己用其他办法会不会这三个人就不会死了,会不会自己刚刚不挖苦李以辰那一句,这三个人就不会死了……
庄子里河边有些距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步一步踉跄地到了河边。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尸体被李以辰系上的石头,然后再沉沉的被扯进水底。
最后只剩水面慢慢浮出的几个气泡,可也最终消失不见。
好像风平浪静一般。
一个又一个的罪证,都消失了。
两人一起搬了一次,就还剩最后一具了。盛良妍先进了柴房,李以辰走在后面。他拉住了最后的那具尸体往外走,然后对盛良妍书:“你打扫这里吧,我去处理尸体。”
盛良妍点了点头。捡起了一边的破稻草,开始擦起了地上的血迹。
可她没擦几下,柴房的门就忽然被关上了!
“哐当”一声。
光亮瞬间被抽走,只剩下黑暗瞬间将她吞噬。盛良妍凭着记忆踉跄走到门边,疯狂地敲门,她大喊:“李以辰!放我出去!你快放我出去!”她甚至喊得声音都颤抖了。
门外则传来了李以辰的声音,低哑又阴冷,他说:“婆婆,总要有来有往才公平吧。我这个人呢,也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过你这么大岁数,应该不怕黑才对吧。那就等着你的人来救你吧,回见了。”
盛良妍还是不停的敲着门,可没有人来救她,她只能听着门外慢慢只剩一阵风声。她不再敲门,而是转过身来,靠在门板上,沉沉的颓坐在地上。
她紧紧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回过头来,绝望地看着这一片黑暗。她已经能在黑暗中看清一些东西,比如晕在地上的血迹。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神思也恍惚起来……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年少的夏日,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那天是一个寻常的放学回家的日子。她却因为打碎了一支杯子,而被继父锁在柜子里,那里也如现在一般逼仄。
那天继父狰狞的脸和他往日笑着拿药给她吃的时候截然不同。
她哭着求他,她说她错了,她说她再也不敢了,她说她怕……
可她还是被锁在了柜子里,就像此时一样,无人救她。
盛良妍只觉得周深冰冷,浑身疼痛,她努力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女孩了,她已经死过了,她已经活过来了!
盛良妍猛然睁开眼,眼前这间漆黑的柴房,让她神思回转。可她还是浑身无力,双脚发软,她努力的扶着门板站起来,却只是更重的跌下去,她的头磕在了门槛上,汩汩的流出什么温热又黏腻的东西。
可她懒得管。
她的嘴巴嗫嚅着,发着她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
她在想,这世上该有神明吧,不然她怎么会又重新活过?她又想,这世上该没有神明吧,不然怎么会无人渡她?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光泻了进来,好像照在了她的心上……
原来,是有神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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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到了一封有意思的信。
在此之前,我以为我的人生总是见不得光的。
我叫陈嗣安,原本我也被父亲取过字,不过许多年不叫了,也淡忘了。
因为乡野穷困的书生,是不配有字的。
再说回信,是那日未时我收到的。没有署名,可我却一眼就认出了是盛良妍的字。因为她之前也曾写了一封书信,信里都是给她小儿子应对科举的一些策论文章。
我本以为,这封信也是如此,可是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和我一样孤独的灵魂。
她说她来自不同的世界,对这里的制度,规章统统看不惯,她说这个社会是一个终将被推翻的时代。
看到这我笑了笑,这许是什么醉话。
她还说她很孤独,她很想努力活着。
想努力活着吗?
我将书信合上仍旧放进信笺里。搁在我常读的经书上。
我想了想,怎么才算努力活着呢?
我是辅政大臣宋世巷最小的儿子。小的时候,从来没人告诉我什么才叫好好活着。可没等什么人来教养我,父亲就被判了诛九族。宋氏满门,无一幸免。
好像只有我,在行刑前,被人偷偷替换了。可能是母亲,也可能是父亲,总之我活下来了。
但是救我死里逃生的人,嘱咐我,就找一个小村子,永远也不要让人知道我的名字,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
我拿了他给我的一点钱,一路向南走。
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十几岁的自己为什么会留在鲁宁村,也可能是因为门口那棵柳树吧。
那棵柳树摇曳生姿,随风拂动,就像是在和我招手。
所以,这些年来,我也算是努力活着吧。
正回想着,就听院门外一阵悉悉索索,我出门看去,竟然是小风?
是几个人把小风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