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又喝了一口茶,“不知四郎意下如何?”
“当然是好!”李四郎笑道,“小郎君既然相信我,我一定不负小郎君所托。”
林稚笑道:“那便这么说定了。”
李四郎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不知小郎君想要办何种类型的茶坊?”
“临安城的茶坊大致分为四种,一是插花挂画点缀厅堂的高雅茶坊,二是说书游艺的娱乐茶坊,三是招徕生意的当街茶坊,还有花茶坊,就是,呃……”
说到这里,李四郎有些尴尬地停住嘴,“这个小郎君肯定不会做的,我就不介绍了。”
两人尴尬地跳过话题,林稚问道:“四郎之前在春风楼所开茶坊属于哪种?”
“娱乐茶坊。”
李四郎道,“要想高雅就得安静,春风楼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根本安静不起来。至于招徕生意的当街茶坊,又有些太闹了。”
想到自家酒楼二楼就是酒肆,虽不至于吵闹,但要比起那种阳春白雪、高山流水的高雅茶坊,还是乱了些许。
他道:“那我便和四郎一样,开一所娱乐茶坊。”
“英雄所见略同!”李四郎笑道,“以小郎君酒楼的地理位置和环境,舍娱乐茶坊其谁?”
林稚点头称是。
又问了该如何装修、买什么茶具、点什么熏香、请不请点茶分茶的师傅——答案是不必,李四郎就会,且是个中一把好手。
说到此处,李四郎也有些跃跃欲试,想给林稚表演一番。
林稚忍不住笑了,“求之不得,四郎请便。”
“便是点茶吧。”李四郎摸了摸鼻子,“分茶几日没做,有些手生了,改日练熟了再给小郎君表演。”
“几日不练就手生”,没听过厨师几天没做饭就不会做饭了,可见茶艺这行有多考验基本功。
“四郎开始吧。”
没有滚水,无法冲开茶粉,只能现烧。
见李四郎拿出一个提梁粗大、壶嘴细长且不透明的铁壶,林稚好奇问道:“这是什么瓶子,看不见,如何判断水开?”
“小郎君有所不知,这叫汤瓶,用汤瓶烧水也是茶艺表演的基本功夫之一。”李四郎把汤瓶搁在炉灶上,“听声辨水开是我们这些人的绝活。”
林稚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水烧好了,只见李四郎提起滚烫的汤瓶,用沸水去浇碾好的茶粉,边浇边搅,须臾,茶汤上泛出一层乳白色的雪沫乳花。
林稚看了一眼那绿莹莹的茶汤,心道:“抹茶?”
他在慈幼局时从来没接触过茶艺相关,就算是接触过,也只是在李局长的介绍当中,是以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正疑惑着,李四郎的介绍如期而至:“这层白色浮沫叫做沫悖,小郎君可以尝尝,香醇得很。”
林稚依言拿起茶盏,轻抿一口,夸赞道:“甘甜润滑。特别是那些‘沫悖’,像云朵一般绵密,还有点奶味儿。”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有点像奶茶里的奶盖。
“云朵……”李四郎笑道,“好新鲜的比喻!这茶粉都是绿茶的细芽嫩叶,嫩到极致,味道自然也好。”
林稚点点头,把“一定要选择绿茶嫩叶”也记到了小本本上。
又说了几句茶坊装修相关,林稚辞别李四郎,去当初购买酒杯的那家器皿铺买茶杯。
那器皿铺店主认出林稚这个大客户,带着灿烂的笑容迎上来,“小郎君可是还要买些酒杯酒盏?”
“不是。”林稚摇摇头,“这次买些茶盏。”
“茶盏啊。茶盏咱家也有,小郎君看看这些黑瓷碗,很受茶艺界欢迎。”
器皿铺店主继续道:“别看这碗笨重胎厚,造型也古朴得平平无奇,却是建州窑生产而出,耐热不烫手,最适合点茶分茶。”
“因为沫悖颜色洁白,只有用黑碗才能凸显其色泽乳白。如果用白瓷碗或白瓷杯,就会稍显逊色。”
林稚点点头,没错,和刚才李四郎与他说的一样。
除了不能用白瓷碗白瓷杯,还不能用金银铜碗,否则会让茶汤带上铁锈味。
买了几十个小黑碗、佐茶用的瑞脑金兽香、很嫩很嫩的绿茶细芽嫩叶,在三楼挂上名人字画,门前竖上拴马桩子——这是茶坊的专用标志。
做完这些,茶坊就差不多能开业了。
三楼茶坊和一楼食店、二楼酒肆的装修风格都不一样,偏雅致婉约。
大堂内有红木八仙桌,天窗挂有柔和温暖的灯烛,桌上摆放着古朴清雅的茶具,还有不绝如缕的袅袅香气。
沈小七深深吸了一口淡雅的熏香,“阿郎,我们的茶坊什么时候开业啊?”
林稚却递来一碗盛满汤水的碗盏,“先尝尝这豉汤味道如何。”
豉汤就是用豆豉搭配其他食材熬煮的酱汤。
每到冬天,临安城各大茶坊除了各式茶汤,还会兼卖豉汤。林稚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要凑一凑这个热闹。
问了李四郎这豉汤做法,是将豆豉捣碎,搁滚水里煮一煮,再放入砂仁、良姜、橘皮、葱末、花椒、茴香,如此而成。
林稚也不明白为何大宋人民会喜欢这个味道,看上去和黑暗料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