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垣说,唐昀江此次会在临安呆上一段时间,他见多识广,无泱也有些问题还未弄清,她虽表示不想多麻烦他,但好在唐昀江也乐意,说是反正平日里也无事可做,尽管来打扰他,于是一来二去叁人关系竟也熟络许多,这日天气回暖,无泱从外头回来,正路过林垣小院,木门没关,远远便瞧见他正在院中写字,青年站立,微微弯着背脊,单手执笔,手臂上弓起几道青筋,无泱轻叩了叩门,但他入神,未曾听到,她便自行走了进去,也未出声,只站立在一边看他写字,直至林垣搁下笔才发觉她在一边,面上揽起笑意,他本就温和性格,笑意更让人觉如沐春风,“刚从外边回来?”无泱笑着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应道,“刚从唐四那回来。”唐昀江家中排第四,上面叁个都是姐姐,老来得子,都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好在没养成一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无泱与他倒相处的不错,平日里常常去他那坐坐,闻言,林垣笑道,“他这是又去了什么好地方?”“荔棠居出了一味好茶,他邀我同去品茗。”林垣闻言垂眸敛笑,唐昀江与他是多年好友,他自是知其性情率真,也放心无泱与之交往,“他是好意。”院中寂静,他们常常如此,并不说话,一人发呆一人写字,无泱说这是林垣身上的特点,只是呆在边上就让人觉得心静,便是寂静也不觉难抑,“之恒字写的好看。”无泱视线随着移动笔锋停在纸上,墨色沉沉,字迹苍劲有力,宛若游龙,她的字是老肖教的,练的一般,写不出这样磅礴气势,林垣的字是她见过最好的,她执笔,也学着他的模样写,“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见她落笔,林垣在边上微微一笑,“无泱也不必自谦,簪花小楷也别有风韵。”待她收笔,林垣才又取了一支笔,沾了朱红为她改字,“这里,笔画更丰盈些,钩折要更柔软。”“练字也是练心,若是有心烦之事,无泱不妨也试试练字,或许能找到答案。”他说这话时正垂眸看她,眸色浅淡,漾着温柔的琥珀色,无泱闻言一愣,忽地想起今日唐昀江所说的,“林之恒这个人,从小心思就多,弯弯绕绕的,叫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就是关心你,也从不会直白说出,他不问你怎么了,却会用着自己的方式来劝慰你。”感受到关怀,无泱心头微热,也不点明,只是垂眸浅笑,视线落在水面漾起波纹,“我会试试的。”她最近是有些忧虑了,竟连林垣都看出不同,她常常在想,这段时间,日子过的安宁,可不就是她所一直追求的吗,她努力了这么久,不惜从甍庄逃出来,如今过上了平凡人的生活,她却反而睡不着了,她年岁终究是尚浅,摸不清情爱,也看不透人心,同心蛊无异样,她明知郢停没有生命危险,却依旧心绪不宁,理智或许尚存,可人心会牵挂,会担忧,会不舍,郢停至今音讯全无,这样安宁的日子里她居然也尝到些煎熬,有时她也会想,在她沉睡的时日里,郢停也是这样煎熬着吗?满月当空,少女独自站在院中悠悠叹气,“早知就不给他下蛊了…”白费自己心忧。纵是心忧,这样的日子依旧没有被打破,只是唐昀江决定先行离开临安,他是少年心性,在一处地方总呆不长久,临走前她与林垣前去送行,林垣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青年只是一笑,“走到哪算哪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各位日后有缘再见。”马蹄阵阵,扫起一地黄尘,直到身影远去再见不到踪迹,林垣才又笑了一声,“他父亲若是看到他这一身的江湖气,怕是又要生气了。”可无泱只是一笑,她一向觉着每个人有权利决定自己想要的人生,她是这样,唐昀江亦是如此,“我倒觉得他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