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然哂出一个笑:“在你看来,本殿下就这样非她不可?但凡她有任何气恼,便要哭喊号乞、求其原谅?”
山黎冷汗渗出,额头深抵在地:“奴婢知罪。”
杨世醒没有再多言,道出一句“自去领罚吧”,起身离开了正殿。
……
镇国公府。
漪蕖苑。
回到房里,阮问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腕间的簪花手镯褪下,掷在地上。
春寒未去,屋子里还铺着厚厚的毛毡,非金玉质地的手镯滚落在上面,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也没有碎裂。
饶是如此,跟随在她身旁的谷雨和小暑也依然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小暑,在马车上时就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不敢大声喘一口气,见此情景,更是立时跪了下来。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多嘴、不该乱言,姑娘若心里有气,尽管责罚奴婢,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谷雨则蹲下捡起手镯,仔细打量了一番,吹了吹上面沾到的灰尘,寻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包裹了,起身恳切劝慰。
“姑娘不愿意看见这镯子,把它束之高阁就是,何必要砸了它?倘若把它砸坏、砸碎了,改日姑娘又想起了它,想要再戴上,到时后悔的不还是姑娘?”
阮问颖本就憋着一肚子的不满,砸了镯子也没有消去多少,听闻此言更是如同翻江倒海,又想气又想哭,差点没能稳住神情。
她抬眸瞪去一眼:“怎么,不过一枚破镯子,我连砸了它都不行吗?”
谷雨道:“可这镯子是六殿下送给姑娘的——”
“我要砸的就是他送的东西。”阮问颖打断她的话,带着报复一般的痛快感道,“不仅是这枚镯子,暖玉、宝剑、簪子、字帖……他以往送我的那些东西,我都要把它们都扔了、砸了。”
她转头看向小暑,吩咐道:“你快去把我说的那些东西找出来,还有一些我没说到的、但是他送我的,你也都替我寻出来,把它们尽数销毁,就算你将功折罪。”
小暑不知所措:“这……”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谷雨。
后者硬着头皮道:“姑娘——”
“不必多言!”阮问颖终是没能忍住动气,“你们若还当我是主子,就听我的话去做,不然我这漪蕖苑也不用你们再来伺候了,自去含凉殿找你们的六殿下!”
谷雨和小暑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为难和不安。最终,两人应是退下,去它处翻寻杨世醒赠送给她的东西。
房间里只剩下了阮问颖。
她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在榻边缓缓坐下。
眼角余光瞥见被巾帕包裹着的手镯,她的神情一滞,狠狠扬手将其扫开。
手镯连同巾帕一块滚落在地,巾帕散开,露出里面莹润的光泽。
阮问颖怔怔地看着,想起一年前杨世醒赠她手镯时的情景,以及不久前他对她的警告眼色、望着她的漠然神情,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悲怆,忍不住倾身伏案,抖动着肩膀,无声抽泣起来。
第107章 信王的容貌,竟然与杨世醒有四五分相像
二月中旬, 碧柳抽枝,万物发芽,太后大寿在即。
因六九合岁之故,陛下早早便发了话, 要大兴操办此次的太后寿辰。
是以从月初开始, 各项贺礼就源源不断地从皇城内外被送进清宁宫,甚至连一贯云游在外的信王都回了长安, 为母贺寿。
太后寿辰当日, 陛下赐宴麟德殿, 大宴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并颁下圣旨, 长安百姓凡家有老人者, 皆赐绸布一匹、粮米三斗、美酒一坛,与民同庆。
镇国公府。
阮问颖安静坐于铜镜前, 默然不语地让白露和小满给她梳妆打扮。
阮淑晗在谷雨的带领下从外头走来, 盈盈唤了她一声:“这都快哺时了,祖母让我来看看你好了没有, 再有一会儿就该进宫了。”
她依然不语, 直到侍女梳妆完毕,才起身相迎,朝对方露出一个微笑:“让姐姐久等了,我这就过去。”
阮淑晗望着她,呆了一呆。
她道:“晗姐姐?”
阮淑晗收回目光,笑了笑:“没什么, 就是……总感觉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阮问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哪里不一样?可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阮淑晗忙道:“没出错, 你这身挺好的, 就是……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你身量长了吧,又或许是冬去春来、换了衣裳的缘故,瞧着——总有些和以往不同了。”
阮问颖听了,似有惊喜:“是吗?我长高了?”
对方笑着颔首,伸手理了理她额边的碎发:“长高了不少呢,有大姑娘的模样了。”
“姐姐又埋汰人,我本来就是大姑娘了。”
“是,你是还没有及笄的大姑娘。”
“那又如何?再有两月我就及笄了,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话题很快被带往别处,姐妹二人亲热地挽着臂膀,一同走出了阁苑。
待到正堂,两府诸人早已齐聚,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