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黎对此推辞不受, 最后还是杨世醒说了句:“你就收下吧,好歹是咱们颖姑娘的一片心意。你若不收, 等会儿她就要来烦我了, 不如收了,也算是替你主子我落个清净。”才道谢收下。
阮问颖由此放下了一桩心事, 但在面对山黎时还是会有些许不自在, 尤其她与杨世醒前一刻还搂抱在一起,这会儿却又端端正正地坐着,仿佛一直在正经谈话,颇有几分做贼心虚感。
不似杨世醒般坦然,朝其直言询问:“父皇是只请我们两个人过去?还是也请了别人?”
山黎道:“回禀殿下,陛下统共请了太后、皇后殿下、信王殿下与安平长公主殿下四位殿下。太后微觉体虚, 回绝了陛下, 其余三位殿下都答应了。”
“是在紫宸殿用膳?”
“是。”
紫宸殿为正殿之首, 受邀在此殿用膳乃是一种无上的恩赏, 即使得帝后关照如阮问颖,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在长生殿或含凉殿里用膳,鲜少有去往紫宸殿的时候。
不过听山黎之言,陛下今日的打算似乎是来一场亲人之间的小聚,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听闻她病愈大喜估计只是随口一提的名头,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在里面。
就是没料到信王也会过去。
阮问颖在心中暗诽。
身旁的杨世醒还在询问:“传话的人可有说什么时候过去?”
山黎报了一个数,是寻常用膳的时辰,离现在还有好一会儿。
他听了,淡淡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山黎行礼告退。
阮问颖犹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把关于信王的话提出来。
杨世醒看出她的犹豫,询问:“怎么了?你想问我什么?”
她在心中权衡半晌,一咬牙,决定把话和他说开。
他都要带她离开这里和她共度余生了,他们之间自然该再无隐瞒,坦诚相待。
她道:“信王一直住在宫里吗?”
“没有。”对方回答,“他在长安有府邸,不过会时常进宫来看望太后,有时也会拜访陛下。”
“他常常来宫里?”
“嗯。所以陛下今天请我们一起用膳应当是巧合。”
“这样……”她喃喃应了一声,双手无意识地缠着腰间的流苏,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纠结地咬唇,“你……觉不觉得,你和信王……长得很像?”
杨世醒松松倚靠在凭案阑处,笑着朝她望来:“是啊,挺像的,我和陛下长得也挺像。”
阮问颖小心观察,见他的模样不像是在生气或是不满,胆子就大了起来,道:“那日在长安殿中,皇后言之凿凿,说你不是她的孩子。但你长得与陛下和信王如此相像,说你不是杨家人,我是不信的。”
“所以?”他扬起眉。
“所以,”她鼓起勇气,“倘若经过查明,发现你是陛下的孩子,你……还会留在宫里吗?”
对方不答反问:“你呢?如果发现我是陛下的孩子,你想要我留下来吗?”
她一怔,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目的在何,是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含糊道:“这是你的私事,我如何能够左右?”
杨世醒没有和她打太极,直截了当地询问:“你想当皇后吗?”一如他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
反让阮问颖默默了良久,垂眸看着案前的蜜露清茶好一会儿,才道:“以前想,不过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他询问道,“因为害怕我的身世曝光,让我有性命之忧?”
她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他徐徐缓缓,“假若我还是嫡皇子,你依然是想当皇后的了?”
阮问颖心中一跳。
她在一瞬之间忘了继续缠绞流苏,抬眸看向对面的人:“会有这个可能吗?”
杨世醒沉静地看着她:“你希望如此吗?”
她急切道:“我当然希望如此!”
害怕他产生误会,又忙忙解释:“我不是想当皇后,是因为这样一来,你就——就能拥有光明正大的出身了。”而不是父母不祥之子。
“可是……”初时的激动渐渐平息下来,她再度回归黯然,“这有可能吗?”
“一切都有可能。”杨世醒懒散回答,“在听见那次谈话之前,我也没有想过自己不是陛下和皇后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缓缓吐出一句话,“陛下不是昏君。”
阮问颖闻言一惊,开始在心下思量起来。
皇宫禁地规矩森严,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要经过数道关卡门验,想要瞒天过海谈何容易,更不要说把一个孩子调包了,还是皇后诞下的嫡子。
皇后身怀六甲时,她虽然没有出生,但坊间流传的无数说法都表明了陛下对母子二人的看重,想要绕过其行偷梁换柱之计,怎么想都困难重重,几乎不可能实现。
即使有真定大长公主、安平长公主和皇后的里应外合,甚至再加一个信王,她也无法想象这样一件事怎么能够被完成。
端看杨世醒的样貌,就能推测得出他不是从路边随便抱来的一个婴儿,定然与陛下和信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假使他的生母当真另有其人,那么此人不仅需要在与皇后相似的时间怀孕,还要一早被真定大长公主等人知晓,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如此苛刻的条件,真是难以想象要如何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