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醒一愣:“谁?”
她答道:“徐妙清。”
他长眉挑起:“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与她素不相识。”
阮问颖惊讶道:“你怎么会和她素不相识?你不是——”
她卡了一下壳,想起他们两个之间好像是没什么交集,唯一的一次是去岁徐妙清生辰时,他借由徐元光送去的一柄宫扇贺礼,还是为了试探她的心意才送的,本意并不在此。
她霎时哑了口,又不想承认自己错了,只能扭扭捏捏道:“你不是在她去岁生辰的时候送了她一件礼物么?那可是你头一次给除了我以外的姑娘家生辰贺礼,很是……难得一见。”
杨世醒好好地盯着她看了一回:“现在想起和我闹别扭来了?当初我想让你闹你还不闹,大度明理得很,反把我气了半天,这会儿怎么又改主意了?”
她被他说得面上有些挂不住,讪笑道:“那会儿我不是……还没有特别喜欢你嘛,对你这个举动便不怎么上心……”
未免他反过来和她算当时的账,她连忙继续把话说下去:“反正就是你不好,明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人记在心里,还做出给闺阁女儿生辰贺礼这么一事,实在不该。”
“好。”杨世醒没和她计较,也不知是不是顾忌她现下身子弱,语气很是平和,“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做。所以呢?徐元光他妹妹因为这件事喜欢上了我?”
阮问颖细细应下一声:“她对我和你的事一直反应有些奇怪,尤其是在我的及笄宴上……我觉得她是钟情于你的。”
“所以?”
“所以她应当不会和杨士祈一处……”
杨世醒轻轻笑了笑:“你还是太单纯了,颖颖。陛下对皇后如此深情,都能海纳三宫六院,更何况其他人?”
“依你所言,她既然能因为我送了她一回贺礼动心,自然也能因为别人送她另外一回礼而动另外一回心。我相信杨士祈会愿意送给她足以打动人心的珍奇宝物。”
阮问颖脱口而出:“别人怎么能比得上你?”
他是如此耀眼,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喜欢上他之后还喜欢别人?怕是连眼都不得入。
杨世醒笑容更深:“别人自然比不上我。可是你莫要忘了,我与那徐氏女素不相识,她连一面都没有见过我,自然不会对我有多么倾心。”
阮问颖得他提醒,也意识到了她和徐妙清的不同。
后者喜欢的只是送来贺礼的六皇子殿下,一旦有身份更高的太子送来更名贵的礼物,这份感情或许很轻易地就会转移出去。
她于是道:“所以她才会做了杨士祈的帮凶?”
杨世醒收容敛笑,神情沉了几分:“是我不好。他二人虽过从甚密,但我想着,即使杨士祈如愿获得了徐氏女的芳心,徐茂渊也不可能把女儿许配给他,便没有太放在心上……”
在与高密王商议定计的同时,杨士祈也没有断了和徐妙清的来往,很快使后者得知了整件事,并心生了另外一个计划。
那就是以她个人的名义举办宴会,邀请包括阮问颖在内的一干贵女,由她来给后者下药,再由杨士祈来代替高密王,行完整场鸿门宴。
阮问颖疑惑不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旦杨士祈亲自……你绝对不会放过他,恐怕在陛下回宫前就会性命不保,这一点他应该明白才是。”要不然也不会在一开始选高密王做替死鬼。
最重要的是——
“她不是喜欢杨士祈吗?如何会向他提出这般计谋?”
就拿她自己来说好了,她连杨世醒多在别的姑娘家身上放一点心思都容忍不了,更不要说行此等事体,难道徐妙清不会有这种想法?
杨世醒冷笑一声:“你那好姐妹颇有心计,先是问了杨士祈药从何来,得知出于清宁宫后就道其间有诈——”
原来,让杨士祈下定决心在这次行动的,除了高密王透露的身世之秘外,还有太后的缘故。
自从陛下给杨世醒和阮问颖赐婚,太后就开始若有若无地接触东宫,被迫在清宁宫静养时也不忘暗中派人来往,得知东宫欲寻秘药,便直接送去了一份催.情药。
这大大增加了杨士祈的信心,认为太后会成为他在陛下跟前的靠山。届时,哪怕陛下看穿他的计谋,意欲惩处他,也无惧之有,一份慈孝懿旨便可保全。
徐妙清却察觉出了里头的不对劲。
太后卧于清宁宫中不出,虽然对外说的是康体抱恙,需要静养,但只消仔细一想就能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真正的情况不是她不想出,而是不能出。
而纵观整个皇宫,能这般悄无声息地将太后软禁、不外露一丝风声的,只有坐镇监国的六皇子。
敢在陛下离京之时将太后软禁,不惧陛下回宫后可能会生的怒火——能做下如此胆大妄为又不失谨慎之举的六皇子殿下,会忽视太后与他人在暗中的接触吗?怕不是存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
甚至连杨士祈与高密王的往来,或许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待引君入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此,徐妙清便给杨士祈另外出了一个主意。
她让他和高密王的计划一切照旧,只给她一份催.情药,由她在东宫设宴的前几日设宴邀人,请阮问颖与宴,到时他只需前去演一出露水情缘便可。
事罢之后见势而为,若佳人愿芳心另许,就皆大欢喜,若不愿,就消陨芳魂,嫁祸高密王。
先借杨世醒之手除掉高密王,再以阮问颖发现六皇子身世有疑而被灭口一说欺瞒阮家,引二虎相争。
她再从旁以徐家之势相助,储君之位于他便犹如探囊取物,触手可得了。
“……就这样,杨士祈听从了她的提议,把催.情药给了她,还派人在兴民苑做了手脚,把我在她设宴之日引离宫中,无法及时得知消息。”
杨世醒的声音低了下去:“是我不好,被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念头冲昏了头脑,只想着他们要在东宫设宴,忽视了别的地方……对不起。”
阮问颖明白他的心,佯装不解地劝慰道:“你何需向我道歉?敌人心藏奸诈,行为狡猾,纵是郭军师再世也不可能算无遗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目光里浮现出愧疚懊悔之色:“不,你不明白。我早知他们谋划,却没有提前告诉你,而是想等你收到东宫邀帖时再行说出……”
“是我太自大了,想要在你面前表现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对杨士祈他们心怀轻视,不相信他们能真的能想出什么聪明的主意……”
“是我害了你,颖颖。”他含着痛苦道,“只因为我轻易扳倒了张家,打压了太后,就自视甚高,以为一切都很简单,我可以在他们之中游刃有余……”
“如果我没有打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主意,从一开始就打消他们生事的念头,或者谨慎一点,在得知他们的谋划后立即告诉你,你就不会这么没有警惕之心——是我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