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你肖似先君。这枚虎符交给你,晋国也交给你,我终能对先君有所交代。”
虎符落入掌心,沉甸甸的重量,一如交托的责任。
林珩将虎符置于身前,正身整理衣冠,其后双手交叠俯身下拜,肃然道:“必不负大母期望!”
再拜后林珩直起身,突然脸色一白连声咳嗽。
国太夫人连忙拍了拍他的背,亲手递过杯盏。发现盏中茶汤已凉,皱眉召唤婢仆:“来人!”
廊下婢女和侍人听宣,迅速推门走进殿内。
“速去召医,取热汤。”
“诺。”
婢女前去准备热汤,侍人出殿一路小跑,去找专为国太夫人诊脉的良医。
缪良闻声走入室内,见到林珩的样子不免皱眉。
茯苓从身上解下锦囊,快行两步送至案前,恭敬道:“奴婢禀国太夫人,这是公子常服的药。”
“近前。”
“诺。”
茯苓膝行上前,解开锦囊倒出药丸,说明需要温水送服。
“取温水来。”缪良吩咐侍人。
林珩咳得无法说话,拿起药丸送入嘴里,喝水时洒出些许,浸湿了他的唇角和下巴。
医随侍人入殿,正准备弯腰行礼,国太夫人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立刻上前。
“无需多礼,诊公子。”
“诺。”
医放下药箱,三指扣上林珩的手腕。片刻后换了一只手,眉心越皱越紧。
“如何?”国太夫人问道。
“昔年正夫人早产,致公子体弱。多年疏于调理,恐是又遇大寒,体内寒气不散,迟迟不能好转。”医一边说一边取过林珩服用的丸药,用银簪刮下少许送入口中,其后点了点头,“此药对症却不能根治。进一步调理,需西南之地的的几味草药,熬煮药汤内外兼用。”
林珩咳嗽稍有缓解,脸色依旧苍白,唇也失去血色。
国太夫人首次见他发病,想到他在上京的遭遇,对晋侯更添一层怒火。
“需要哪种药,全部写下来。若是国内没有,我命人去越国取。”
医领命退至阶下,在殿内铺开竹简,一口气写下七八种药材,其中有一半是越国独有,并且数量稀少,唯有国太夫人才能取来。
“劳烦大母费心。”林珩声音微哑,不复方才清亮。
国太夫人对他皱眉,抬手覆上他的额头,沉声道:“上京九年,你吃苦了。我曾书信越侯,让楚煜设法看顾你几分,可惜仍抵不过人祸。”
听到这番话,林珩动作微顿。
“您曾书信越侯?”
“正是。”国太夫人颔首。
晋越联姻签订盟约。
国太夫人出身越国宗室,从辈分上论,越侯要唤她一声姑母。只要她还活着,两国盟约始终存在。
林珩沉默下来,端起杯盏饮下两口。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得到答案。楚煜为何在宫内帮他,如今终于有了解释。
第二十一章
夜阑人静,乌云聚集天空,冷风席卷城池。
甲士巡逻城头,驻足女墙后眺望。远处天空频现电光,不多时闷雷炸响,又一场大雨倾盆而下。
城内家家关门闭户,仅有巡城的甲士穿街过巷。遇见拖拽大车的奴隶,后者迅速退让至路旁,弯腰躬身伏跪在地,额头触碰石砖,等到甲士离开才敢抬头。
城东是氏族的聚集地。
青石路南北贯通,高屋深院比邻而建。
雕刻氏族图腾的大门拔地而起,门前矗立两尊石兽,形态凶恶,令人不敢直视。
晋人尚武,氏族多豢养私兵。大氏族家宅占地广阔,府内设有军营,时常传出刀击剑鸣之声。
勋旧祖上随国君南征北讨,家族历史悠久,底蕴深厚。房屋庭院延续立国时的风格,巨石为基,圆木为柱,壁画雕刻带有上古之风,处处铭刻豪迈苍劲。
新氏族近些年才开始发迹,为追赶勋旧不被压一头,院铺玉石,门环嵌金,雕梁画栋无不华美,家宅府院尽显奢靡。
往日夜深,城东时有鼓乐声传出。
氏族宴会通宵达旦,消耗的食物、酒水和钱币车载斗量。
今夜情况特殊,城东异常安静。各家不见宴饮,未闻乐声,府邸前却有车马穿梭,往来之人面色凝重,都是心事重重。
有狐氏府前,数辆马车并排停靠,墙边的栓马桩已经系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