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诸侯国不乏能人,皆能看出北荒之地至关重要。
迄今无人动手,任凭其荒芜,实因该地已被天子封给越国。哪怕相隔数千里,沦为一块飞地,慑于越的强大,也无人敢以身试法。
更要命的是,上京又神来一笔,借口越厉公杀亲降爵夺地,硬生生将北荒之地切出一块分给楚国。
两国明知上京图谋,鉴于仇恨已久,压根不在乎多添一项。
反倒是西境诸侯捶胸顿足,望要地不可得,只能互相提防,使得犬戎有机可乘。
“君侯伐郑师出有名,天子无从指摘。越晋再结婚盟,北荒之地为聘,取之名正言顺,逐犬戎顺理成章。”楚煜浅笑言道,瞳孔湛亮,映出橘红的火光。
“聘?”林珩挑眉。
“嫁妆亦可。”楚煜倾身靠近,掌心覆上桌面,长发如瀑流淌在肩后,堪比最上等的越绢。
“只需五年,君侯意下如何?”
林珩看着他,深深望入漆黑的眼底,短暂凝神之后,发出一声轻笑。
白皙的手指覆上金色刀柄,略微用力,拔出扎入桌面的小刀。
灵活地翻转刀身,林珩握住刀背,同刀柄挑起楚煜的下巴,单手撑着桌面靠近,口中道:“公子煜,北荒之地,我收下了。”
“言既出,必践于行。”楚煜顺势仰起头,手指覆上刀身,轻轻用力,压上林珩的手背,“望君侯一言九鼎。”
“自然。”林珩抽身落座,收回小刀,摆脱手背上的温度。
“君侯信义。”楚煜慵懒地斜靠在桌旁,笑得眉眼弯弯,风韵雅致。
夜色渐深,暖风转凉,轻盈穿过廊下,掀起侍人的袖摆。
智陵前来宫中复命,得知林珩正有要事,碍于夜间不能在宫内久留,烦劳马塘代话,随即脚跟一转迈下丹陛,大步踏上宫道,同来时一般行色匆匆。
行出宫门,智陵飞身上马,扬鞭穿过城内。
马蹄声响彻长街,疾风掠过街旁,牵引出闪耀的光带。
抓捕蔡人的动静委实不小。囚徒被押入牢中,城民仍不肯散去,聚在街上谈及此事,都在议论纷纷。
“蔡人胆大妄为,理应严刑拷问。”
“胆敢在飨宴行刺君上,实在可恨。”
“伐蔡!”
伐蔡灭国的声音此起彼伏,传遍大街小巷。暂居城内的各国商人听闻,都是神情复杂,心中滋味难言。
“晋人好战诚不欺我。”
“蔡女身为蔡侯妹,入贡竟有刺杀之举,实在有些说不通。”
“蔡女嫁郑侯,郑被晋灭,或心怀怨恨。”
“为复仇?”
“有此可能。”
“也可能是借刀杀人,嫁祸给蔡。”一名身着青衣的齐国商人开口。
议论声倏然一停,商人们面面相觑,想到谁能因此事得利,都是心头一凛。
“真是这般,恐大战将至。”
“杞人忧天。”一名魏国商人干笑两声,不欲再多说,告辞众人返回居处。
继他之后,商人们借口困倦各自离去,热闹的街尾很快变得冷清。
苍金走在众人身后,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冒出多个念头。
回到歇脚的屋舍,他正准备去见苍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拦住了他的脚步。
“郎君,抓住一只信鸟,从城外飞来。”一名身着短袍的青年快步走上前,左肩缝着牛皮,一只夜枭站在他的肩上。夜枭披覆厚羽,头两侧竖起长毛,眼睛一睁一闭,爪子犹带着血痕。
“信鸟?”苍金转头看来,心生疑惑。
“不错。”青年递出捧在手中的鸟尸。鸟背鲜血淋漓,被抓得不成样子。鸟爪上缠绕轻薄的布条,也是痕迹斑驳。
苍金小心解开布条,上面的字迹稍显模糊,入眼的刹那令他神情骤变。
“楚语。”
看过全部内容,苍金一把攥紧布条,心跳得飞快。
苍氏是齐国豪商,族人擅长驯鸟,传递消息极为方便,能及时掌握各国情报。
越国公子煜使晋,传言两国将固盟约。晋侯在宴上遭遇刺杀,表面上是蔡人动手,证据确凿,但追根究底又存在不少疑点。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
苍金攥紧手指,心跳猛然飙升。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简直是天赐良机,比献宝更能打动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