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铸鼎之功,豆翁在百工坊地位超然,远迈所有匠人和主事。
百工坊被围时,豆翁正和几名大匠商议铸会盟鼎。几人就是否参考晋烈公旧例争执不下,实在太过于投入,自然忽略了坊外的动静。
不想讨论正激烈时,房门突然被推开,满面惊慌的匠人闯入室内,打断了几人的商讨。
“甲士围坊,不许任何人出入!”工匠脸色煞白,惊恐万状,声音都有些颤抖。
“什么?”
“怎会如此?”
以豆翁为首的大匠们都是一惊。
“事情千真万确,主事冶度命我来找豆翁,望能有解决之策。”匠人一口气说完,满怀希望地看向豆翁。
“甲士围百工坊,定是事出有因。我不过区区匠人,能有何解决之策?”豆翁一边说,一边快速收起桌上的兽皮和竹简。
另外几名大匠交换眼色,各自以最快的速度清点箱笼,全部落锁。随后走出偏房,结伴去往坊前。
几人的家族世代为匠,自幼时起就随父祖入坊内学习。
他们中年纪最大的历经三朝,见多波诡云谲,风风雨雨。
今日之事透出蹊跷。没有任何征兆,突然间甲士围坊,这般大动干戈,事情定然是非同小可。
大匠们若有所思,脚下丝毫不慢,很快来到前院。
几人同时出现,匠人和主事纷纷让路,转眼间清出一条通道。
百工坊外,马蹄声由远及近。
立在门前的甲士同时侧身,整齐向后退,让出可容骑士通行的空间。
两名黑骑穿过队伍,在坊前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马蹄落地溅起泥水,落到台阶和匠人脚下,散落大大小小的泥点。
骑士之后,一辆囚车出现在众人眼前。
车笼四面拆卸,当中撑起一只木架,架上钉有横木,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被捆在架上,低垂着头,生死不明。
抵达坊前,拉车的奴隶止步,囚车随之停住。
又是一阵马蹄声,智陵策马穿过人群来至囚车旁。
他单手挽住缰绳,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重点落在几名主事身上。
经历过战场厮杀,智陵周身弥漫浓重的煞气。
撞见他的视线,匠人和主事无不心惊肉跳,寒毛倒竖。尤其是心中有鬼之人,更是栗栗危惧,双股战战。
认出马上的智陵,豆翁几人心惊不已。
能让智氏郎君亲自出马,事情恐怕比想象中更加严重。想到家族传承的教诲,几人打定主意明哲保身,未弄清缘由绝不开口,更不会强出头。
智陵收回视线,目光转向囚车上的魏国商人,抬了抬下巴,道:“弄醒他。”
“诺。”
牢奴从腰间解下鞭子,手臂一甩,长鞭凌空挥过。鞭花炸响,匠人和主事悚然一惊。
又是一记脆响,鞭影扫过,带着倒钩的皮鞭抽在商人身上。
“啊!”
魏国商人发出惨叫,猛然抬起头怒视牢奴。下一刻想起自身处境,愤怒转为惊恐,因恐惧瑟瑟发抖。
“百工坊内有奸细,伙同魏人窃取制弩之法。”
智陵话音落地,坊前一片哗然。
主事和匠人难以置信,自己身边竟有奸细,还窃取了制弩之法!
弩之强,众人一清二楚。
此等利器被魏国仿造,无异于被偷窃无价之宝,奸细实应千刀万剐!
“奸细该杀!”
“找出哪个,必要碎尸万段!”
匠人们对奸细恨入骨髓,群情激愤,竟然忘记了恐慌。
主事变得冷静,认真考量百工坊上下,推测哪个最有嫌疑。
豆翁等大匠目光交汇,不动声色观察众人。视线扫过能接触到库房的主事,不约而同锁定一人。
“抓住他!”
冶度正汗如雨下,耳边突然传来暴喝声。他实在太过心虚,一时间惊慌失措,出于本能转身就跑。
“想跑?”
“拦住他!”
数只有力的大手从左右抓来,身后更飞来一只大脚,狠狠踹在他的后腰,几乎踹断了他的脊椎。
砰地一声,冶度摔倒在地。
大匠们一拥而上,牢牢将他压制在地。一条有力的手臂勒住他的脖子,令他不停翻白眼,却无法当场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