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匪的目标极其明确,直接撞开大门,冲进去一番砍杀,劫走大量金玉绢铜,旋即扬长而去。
贵族坊传出惨叫声,燃起熊熊烈火,众人才知盗匪是声东击西。
奈何为时已晚。
劫掠的盗匪成功脱身,很快冲出城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在驿坊纵火的盗匪却未能全身而退。他们很不走运,误闯晋国使臣馆舍,来不及抛出火把,先一步被飞出的箭矢覆盖,当场被射成筛子。
箭矢穿过盗匪的身体,膨起大片血舞。中途去势不减,带着他们向后飞,接二连三砸向地面。
破风声不绝于耳,惨叫声连成一片。
馆舍门大开,全副武装的晋甲突袭而出。前排持盾,中排挺起长矛,后排是强壮的刀斧手,数十人如同猛虎下山,直扑惊骇的盗匪。
“杀!”
莽山盗中也有甲士,也曾自恃勇武。在强悍的晋甲面前,他们却毫无还手之力。如羊遇上狼群,变得不堪一击。
仅仅一个照面,盗匪就死伤大半。馆舍前血光飞溅,血泊中滚落断臂残肢。
雍檀走出馆舍,手中提着一张弩,腰间佩铁剑,剑身已经出鞘。
“杀,一个不留。”
随着他一声令下,甲士分散开,残存的盗匪尽数毙命。
双方战斗力悬殊,差距犹如天堑。从战斗开始到结束,不过是眨眼时间。
不下五国使臣目睹这一幕场景,震撼非同小可,对晋军的虎狼之名有了更深层的体会。
展开杀戮的不只是晋甲。
在越国和齐国使臣的馆舍前,同样铺开血光,倒伏十数具盗匪的尸体。
楚国馆舍相隔较远,盗匪尚未抵达就被截杀在中途,甲士手中的刀未能染血。
这一夜,在驿坊纵火的盗匪被斩杀殆尽,未留下一个活口。袭击贵族坊的盗匪却在肆意烧杀抢掠,全部毫发无伤,最终满载而归。
太过鲜明的对比,上京的衰败无法遮掩,赤裸裸展现在诸侯国眼前。
天明后报于宫中,天子大发雷霆,下令缉拿盗匪,不惜铲平莽山也要找回失去的颜面。
礼令单信趁机进言,称盗匪假扮使臣混入城,令人防不胜防。为防故技重施,需严查入觐队伍。
“陛下,为杜绝隐患,宁抓错不可放过!”
自从单信出使越国平安归来,在朝堂上的作风就变得异常激进。他无惧得罪任何人,包括执政。
家族自知对他有愧,没有立场斥责约束,只能听之任之。
这种激进投天子所好,阴差阳错之下,他非但没有被疑心疏远,反而开始得到重用。
这一次,他提出的建议正中天子下怀。
执政试图阻拦,政令和刑令也认为不妥。
单信反唇相讥,直言三人心怀叵测:“莫非与盗匪勾结,借机铲除异己?”
“一派胡言!”执政面色阴沉,怒意昭然。
“此前政令与执政不睦,即被诛杀满门,真凶至今不曾落网。介卿刁泰在狱中自戕,绝笔直指执政,又如何解释?”单信嘿嘿冷笑,目光阴森,“这一桩桩,一件件,莫不与执政有关。昨夜盗匪入城,袭杀之人似也同执政有过龃龉。这也未免太过巧合。”
“你……”执政彻底被激怒,正要开口驳斥,中途被天子打断。
“够了!”天子高踞宝座,出言斥责单信,“无凭无据,怎能污蔑执政!”
这番话看似为执政辩解,实则阻断了他的自证。真实用意为何,殿内之人都能猜出几分。
执政看向天子,脸上怒气消退,唯余颓败和失望。
单信作势认错,侧头看向执政,眼底充满了讽刺。
满朝之人都能看出他别有用心,偏偏天子要用他。为的是什么,执政想必一清二楚。
这样的君主,执政还要为他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可笑,可悲。
执政心灰意冷,放弃劝谏。
天子采纳单信进言,下旨严查入觐队伍,不分国君使臣,一概等同视之。
旨意下达时,喜烽也在大殿内。他需要低下头,极力掩饰脸上的表情,才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今日坐在马车上,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天子的偏执、执政的无奈、单信的激进,无不历历在目。
“我一直在想,单信是否投靠越国。”喜烽背靠车厢,转动腕上的手环,口中自言自语,并不需要尢厌回答。
尢厌垂首敛目,安静坐在一旁,始终没有出声。
半晌后,喜烽回过神来,停止手中动作,不再为单信费心思。
投靠越国也好,另有目的也罢,他的主张和举动都在将上京拉入深渊,与自己的意图不谋而合,无需追根究底。
至于尢厌提出的担忧,倒也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