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飞骑四出,林珩撰写的檄文传遍天下。
“王子肥谋逆,犯上作乱。”
“诸侯牧守四方,拱卫天子。侯伯代天子罚罪,今召天下诸侯发兵上京,诛逆勤王!”
飞骑进入各国,与上京来人的待遇截然不同。
王子肥派遣的使者不能入宫门,有的甚至被拒之城外。传送檄文的骑士却被国君亲自召见,处处以礼相待,表明对四大诸侯的重视。
“勤王乃职责所在,寡人即日起兵!”
这些诸侯没有附庸晋、越等国,对大国仍保持敬畏。况王子肥谋逆证据确凿,林珩是天子亲封的侯伯,征召诸侯伐罪师出有名,理所应当。
有人看出檄文背后绝不简单,必然有重大利益,才会促使四国中途罢兵。
但无一人深究。
在事情没有彻底明朗前,他们只当是上京勤王,做好分内之事,绝不多嘴多舌,以免招惹麻烦。
各国不曾碰面商讨,作出的决定却一般无二。
檄文送达隔日,各国就陆续起兵,由国君亲自率领,打出勤王的旗号,浩浩荡荡开出都城,向上京疾行而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上京城。
夜间落下一场厚雪,城中建筑披覆银白,大街小巷铺上白毯。长短不一的冰锥垂挂在屋檐下,遇光浮现晶莹色泽。
晨起,宫门开启一道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侍人在门前登上羊车,携带王子肥手书去往城东,再度拜访喜烽府上。
王子肥数度宣召喜烽入宫,侍人多次过府传令。奈何喜烽不为所动,侍人屡屡无功而返。
今晨,王子肥大发雷霆,在信中措词严厉,要求喜烽必须入宫,否则就派虎贲去请他。
侍人有心想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想几名内侍的遭遇,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嘴方能保平安。
羊车穿过城内,压过平坦的雪道,留下并排辙痕。
时间已经不早,路上却少见行人,显得异常冷清。
车辆途经城民坊,家家关门闭户,房头不见炊烟,一派萧条景象。
车过商坊,路边总算有了人气,沿途能见商人进出坊市。可惜对比往日,人流少了一大半,再不见曾经的繁华。
侍人坐在车上,望见建城时立起的坊门。
彼时天子迁都,城池新建,百废待兴。城内处处充满活力,上自贵族,下至城民,乃至有功内附的胡部都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现如今,光辉和荣耀不复存在,正如败落的商坊,门可罗雀,在岁月中斑驳。热闹的长街日渐颓败,繁华的痕迹尽被掩盖。
羊车一路前行,与几名商人擦肩而过。
话语声随风飘来,商人们有意离开上京,西行前往晋国或是南去越国,正商量结伴而行。
“冬日不肥,春来堪忧。”
声音逐渐远去,侍人收回目光,回想沿途所见的种种,不由得一阵唏嘘。
来至长街尽头,拐过一道青石巷就是贵族坊入口。
贵族大宅座落在道路两侧,院墙多是夯土筑造,墙后建筑既有夯土也有石砖。屋顶铺设泥瓦,廊柱和门板雕刻图腾,线条有的精美,有的粗犷,还有的抽象扭曲,特色显著,源于贵族血脉,象征祖先出身。
越过数座府邸,羊车停靠在喜氏府前。
喜氏祖上是天子册封的国君,统治中山国数百年,一直对天子忠心耿耿。
中山国强盛时,喜氏也曾辉煌。虽不及晋、越、楚、齐等国,在中等规模的诸侯国中,疆域和人口也是数一数二。
成侯时,中山国有甲士上万,战车千乘,拱卫天子击败东夷,爵位由子升至伯,风头一时无两。
可惜好景不长。成侯在战场受伤,伤口迟迟不能愈合,终成坏疽,导致壮年早逝。他的继任者资质平庸,使得氏族做大。连续两代少君在位,大权旁落,更让氏族野心膨胀,以三家大氏族为首,把控中山国军政大权。
哀侯时,年少的国君锐意进取,一度有中兴之相。奈何氏族军政在握,不容许国君夺回权柄,君臣几番拉锯,哀侯忧病而亡。
其后又经历两代国君,氏族认为时机已到,终于联合发难。中山国被大氏族窃取,喜氏不敌,只能亡命奔入上京,哭求天子主持公道。
结果却令其大失所望。
天子庇护了喜氏,容许喜氏留在上京,却无意发兵伐罪,更在数年后册封窃国的氏族。
喜氏彻底绝望,心底滋生出怨恨,日渐疯狂。
上代家主弥留之际仍念念不忘复仇。仇恨的对象不只有窃国的氏族,更有天子。
喜烽在朝中为官,喜女进入王宫,千方百计获得天子宠爱。兄妹倆的人生轨迹如出一辙,始终不离复仇。
现如今,距离达成所愿只差一步之遥。
羊车停在府邸大门前,侍人走出车厢,迎面遇上守在台阶下的门奴。
“通禀,王子肥召见。”侍人手捧一只木盒,里面装有王子肥手书。
门奴不说话,转身进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