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和幻景一同消失,喜烽仰面栽倒,血在身下流淌,缓慢染红石阶。
上京城东,贵族坊内,大火已被扑灭。
贵族们陆续走出家门,面对的是飞驰而过的战马,还有杀气腾腾的诸侯国兵。
他们没有勇气上城头一战,自然也不敢拦截入坊的军队。
晋、越两国的甲士如入无人之境,笔直穿过街道,很快找到最初的起火点,喜氏府上。
浓烟未散,半座大宅被付之一炬。
智泽策马上前,与熊力商议之后,派人进入废墟搜查。
“细搜。”
“诺。”
晋越甲士蜂拥而入,很快穿过前院,搜遍大宅的每个角落。
在后厢,甲士终于有所发现。
几名婢女守着一间厢室,见到来人也不逃跑,而是平静地留在原地,如同早有准备。
厢房门敞开,喜女坐在屏风前,身前摆着一只铜镜。她手持一把玉梳,梳齿缓慢穿过青丝。
甲士出现在房门前,她放下玉梳,寻声抬起头。
一抹血痕刻上她的眼角,仍不掩丽色。她身着窄腰长裙,裙摆和袖摆刺绣图腾,非是宫裙,分明是中山国样式。
智泽和熊力听人禀报,联袂出现在厢房前。
喜女见到他们,取出一只木盒,道:“此中有天子手书,且有执政秘信,烦劳带给晋君。我兄妹二人罪大恶极,料想兄长已去,唯请容我自戕。”
木盒打开,里面叠放数张绢,部分有些变色,残存火焚的痕迹。这些绢本该在宫内焚毁,却被喜女设法截获,秘密收藏起来。
喜烽口说无凭,执政大可以矢口否认。这些绢一旦现世,就是铁证如山,让他再无法狡辩。
甲士取走木盒,递到智泽手中。
智泽看向喜女,拦住皱眉的熊力,拉着他一同走出廊下。
“守着。”
“诺。”
留下一队甲士,两人没有再回头。
一刻钟后,甲士抬出喜女的尸体,并有六名婢女,皆已服毒为喜女殉死。
“去王宫禀报君上。”智泽和熊力上马,带着木盒返回王宫。
在他们身后,贵族们茫然无措,心知不能继续避在家中,却不知该做些什么。
人群中,单信和刁完对视一眼,先众人一步召集家人,亲自驾车追向前往的队伍,一同去往王宫。
贵族们见状,当即如醍醐灌顶,各自吩咐备车,匆忙驶出贵族坊。
此去吉凶未定,总好过枯守原地。
在他们身后,焚毁的大宅孤零零矗立在夜色下。残存的烟气消散,唯余萧索荒芜。
喜烽亡于箭下,喜女自戕。
自天子分封诸侯,延续四百余载的喜氏就此绝灭,再无血脉存世。
第二百二十一章
喜烽身死,尸体被移出王宫,和喜女一同送出城外。
王子肥谋逆,喜氏作为同谋罪证确凿。兄妹两人不修陵墓,身后也无祭祀,当日就被草草下葬。
殉死的婢女葬在附近,如生前一般护卫喜女,全了相伴至今的情谊。
依照刑律,谋逆之人当斩首戮尸,首级悬于城墙,尸体曝于法场。
林珩下令安葬喜氏兄妹明显不合规矩,有违当世礼法。但现场无一人出声,更无人提出质疑。
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从殿内抬出的另一具尸体上,王子肥。
王子肥身为天子血脉,妄图谋权篡位,以身试法,严格按照刑律处置,必然要戮尸悬首。
上京建立至今,此等场面从未有过。
王族不会情愿,哪怕是谎言也想扯起最后一张遮羞布。
贵族也不愿见。王子肥若被悬首,严格按照刑律惩处,他们在宫变当日无所作为,岂非也要被问罪?
“法不外乎人情。王子肥虽行错,然终有悔改,否则也不会死在喜烽之手。”
殿内的侍人抬出王子肥的尸体,良医被带至诸侯面前,战战兢兢道出当时的情况。抛开真实企图,王子肥临死之前确有悔过,如此一来,王族和贵族就能找到借口,避免他死后斩首。
林珩命人安葬喜氏兄妹正合众人之意。索性顺水推舟,只字不提上京刑律,大家一起装糊涂。
至于天子的不满,包括执政的意见,现在已无人在意。
“父王,小心。”王子典三人守在天子身边,见他神情痛苦,不敢轻易挪动他,只能求助地看向林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