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夜未眠,本就疲惫不堪,又在朝堂与群臣争吵了一番,更觉头痛如裂,干脆将药瓶里的药全倒出来,就着茶水咽下。
书房里龙涎香袅袅,缭绕于身,半寐半醒之间,赵璟依稀看见了鱼郦正在案桌的另一头冲他笑。
她梳着闺阁少女时的双寰髻,穿一身正红夹袄,脸颊白皙鼓鼓,气色红润,桃花眸里流光溢彩,正含情脉脉地凝睇着他。
赵璟看得痴了。
鱼郦娇滴滴问他:“有思,你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不开心了吗?”
这一句却让赵璟双目酸涩,险些落下泪来。
他喉间一片腥甜,强忍着难受冲她摇头,却见她轻盈地飘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抚摸他的额头。
赵璟想要握住她的手,却扑了空,连面前的鱼郦都变得透明模糊,一阵香风吹过,如雾消散。
他追过去,所触皆是空虚,只有她原先站过的地方留下一滩鲜血。
赵璟大骇,忙要出去,随侍在门外的崔春良拦住他,“官家,两府官员很快来议事,您这是要去哪儿?”
赵璟指着那滩血,仓皇而迷茫:“窈窈呢?她出事了……她一定是出事了……”
崔春良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只是龙案前一片浮雕的青砖,被宫人清扫得光可鉴人,什么都没有。
他颤颤看向赵璟,“官家……”
赵璟推开他,踉踉跄跄地奔向紫宸殿。
他一进殿门,不顾辰悟还在侧,立即上前将鱼郦拢入怀中,鱼郦任由他抱着,担心地看了一眼煴麝香案。
那下面还藏着瑾穆留给她的籍牒文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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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她在他的面前吐血
他几时把鱼郦弄丢了
“窈窈……”赵璟嗅着她发丝间那股如兰麝的清馥香气,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轻声说:“我刚才看见你出事了,那是假的对不对?”
他不安地将鱼郦从怀中捞出来,近乎于神经质地上下打量她,以确认她无恙。
辰悟见这等暧昧情形,本想告退,可是瞥了一眼那藏着匣子的煴麝香案,清俊的眉宇略微蹙起,壮起胆子扬声道:“参见官家。”
赵璟才发现殿中竟还有一人,他略微僵硬地转眸看向辰悟,又环顾大殿,不悦地问:“不是请了十几个相国寺的僧人来为娘子讲经,怎么这里只有你一人?”
鱼郦道:“我嫌人多嘈杂,让他们去偏殿饮茶了。”
赵璟心中很是不快,他刚刚来时见合蕊就站在殿门口,那岂不是刚才是辰悟和鱼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他看了看鱼郦,她脸色苍白到几乎能看见薄薄的肌肤下流淌的青筋,这么虚弱地靠在他的臂膀间,自己的手还拢着她,楚腰纤纤,不盈一握。
赵璟不敢生事惹她生气,只有沉着脸冲辰悟道:“朕来了,你也可以去偏殿喝茶了。”
辰悟面上镇定,袈裟下的手心里腻了一层黏湿的冷汗,他道:“经还没有讲完。”
鱼郦握住赵璟的手,竭力让自己不要去看香案,轻声说:“官家坐下和我一起听吧。”
她难得对赵璟主动亲昵,并且好声好调地说话,赵璟一时飘飘然哪有不允。
辰悟重回屏风后,习惯性地想要捻动佛珠,才想起佛珠早已断裂,便将手掌竖起,合眸默经。
赵璟靠着凭几,鱼郦靠在赵璟怀里,默默听着下半卷《大藏经》。
鱼郦透过窗牖的缝隙看向天色,往常这个时辰赵璟都是在议政的,也不知今日是抽了什么风突然闯进来,幸亏门口有合蕊,不然若是她和辰悟正说到什么要紧话,被他闯进来听见岂不坏事。
耳畔佛音流畅,她却跑了神,没关系,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各地战乱不止,军情邸报每日流水般的送进宫闱,赵璟安生不了几刻就会有内侍来请他去听政。
这个念头刚刚落地,外头便传入了一阵喧杂。
赵璟正握着鱼郦的手小憩,猛地睁开眼,崔春良躬着身子进来,垂首禀道:“回官家,大娘娘来了。”
鱼郦听见赵璟轻微地叹了口气,将她小心稳妥地挪到一边,自己起身,冲她道:“我去去就来,你好好待在殿里,不要出来。”
待她走后,鱼郦也起身走到了窗前。
萧太后今日妆容齐整,带着金光灿灿的凤翎宝钿花冠,身着胭脂水大袖缎袍,领着十二个红霞帔气势冲冲地跑来找赵璟兴师问罪。
“崇河好好的姻缘,他哪里得罪你了,你非得这么祸害他?”
有一点萧太后倒是不傻,知道弟弟死了,如今撑起萧氏门楣的是侄儿,便对他的事格外上心,从联姻到官爵皆要插手。
那林氏系出名门,家中父兄皆在朝中任要职,她原本是很满意的,后来林氏的父亲尚书右仆射林槐死了,她还有过动摇,试探了几回萧崇河的口风,发觉他坚定地认准了这门婚事,并无别娶的心思,也就这样了。
谁知赵璟偏要横插一杠子,把人家好好的名门闺秀赐给萧崇河做妾。
赵璟对着正炙盛的日光,只觉耳边宛若有裂弦接二连三的绷响,他的头一直在疼,目中萧太后的身影亦有些模糊。
他揉揉额角,疲惫地说:“朕这是全了林尚书生前的愿望,他建议朕纳窈窈为妃,还说这是顾全大局的权宜之举,朕如今也让她的女儿顾全大局,这有不好?”
萧太后听到这事绕来绕去根源还是在萧鱼郦的身上,顿时勃然大怒:“为了个女人,我看你是要魔怔了!”
“你父皇孝期未满,你便张罗着要立后,立的还是亲手杀死你亲弟弟的女人,为此不惜逼死两朝老臣,难怪外面人都说她是祸国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