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许温雅要去医院值班了,早上临走前,他又煮了一些姜汤,然后来到卧室伏在林幽耳边嘱咐道,“我去上班了,早饭和姜汤都热着,一会儿记得吃。”
林幽尚在梦中,黏腻地“嗯”了一声,许温雅心中柔软一片,不禁在她柔白的脸颊上流连亲吻,直亲得林幽不耐烦地哼唧几声,他才闷声笑着起身离开。
过了元旦假期,天气更冷了,吴江疫情的新闻闹得人心惶惶,许温雅又买来一盒口罩,每天叮嘱她记得戴。但林幽除了去学校也基本上不出门,所以总是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冒,早上许温雅给她戴上,下午回来时那口罩便不知被塞到哪儿去了。
林幽一个月没去看外公了,这天赶上周日,她约着姨妈去看看外公,姨妈却说她前几天刚去看过,老爷子一切都好,没必要再跑一趟。
林幽想着也好,反正快要放寒假了,等放了假再去看也不迟。
然而刚过三天,她就突然接到姨妈的电话,说外公突发心梗人在商阳市人民医院抢救。听到消息,林幽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她再三确认医院后,赶紧调课请假,然后才仓皇地开车前往医院。
她在路上给许温雅打了电话,到医院时,许温雅和姨父、姨妈已经在抢救室门口,林幽一路小跑,早就已经气喘吁吁,许温雅迎过来扶着她说,“实施抢救的是科室主任,一定会尽全力救他。”
从得到消息到走进医院之前,林幽心里虽担心,但并没有过多地往坏的方面想。她知道外公年纪大了心脏一直不好,之前也发生过突然被送来医院的情况,但每次她急急忙忙赶过来时,外公都已经好好地躺在那里,还埋怨大家瞎担心……这次她也以为只是虚惊一场,但许温雅的语气让她不确定了,她迟疑地看着他,颤声问道,“抢救?”
许温雅敛眉,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林幽的视线看向姨妈。姨妈脸色苍白,眼圈红着垂眸坐在抢救室门口的椅子上。林幽上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还是妈妈去世的时候,那时姨妈也是这样的神情,只是时过境迁,她似乎苍老了许多。
她走到姨妈身前,蹲下抚上她的手,轻声唤道,“姨妈……”
接着,她看到一串泪从姨妈眼中涌出,有些刚好低落在她的手背上,很热。
“幽幽,”姨妈哽咽着说,“我是不是……是不是连爸爸都快没有了?”更多的眼泪从她的眼中滑落,她满脸泪痕斑驳,连皱纹都被沾湿了。
林幽红着眼摇头,“不会的,不会那么严重,你别担心。”她不想相信外公会有事,也不想让姨妈相信,然而当她趴伏在姨妈的腿上时,泪水却接连顺着眼角滚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一个小时后,抢救室的门打开,医生随之走出来,他们纷纷围过去焦急地询问。
医生告诉他们抢救成功,但病人尚未脱离危险期,还需要持续监护。紧接着,外公被推了出来,可还没来得及看清,医护人员便将他推走了。
林幽急切地追上去,脚下一歪险些摔倒,许温雅扶住她,柔声劝慰,“外公是去icu,等他稳定些,会让你去看他的。”
浑身仿若脱了力一般,林幽不得不依偎在许温雅身上,男人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扶着她在一旁坐下。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脊背,是无声的安慰。
渐渐地,林幽平复下来,靠在她怀里问:“外公会没事的对吗?”
许温雅默了默,斟酌着回答,“医生会尽力的。”
林幽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的话外之音她怎会听不出来?
两天后,林幽得以进icu探视,她换上防护服戴着口罩走进去,外公已经醒了,微睁着眼睛看着她。
林幽挤出一丝笑容对他笑了笑,又想到她戴着口罩外公肯定看不见,唇角随之收敛。然而外公却说:“竹子怎么不开心了?”他的声音苍老而虚弱,仿佛被一根线牵着,飘忽不定。
竹子是林幽妈妈的小名,过去她也很少听外公喊,林幽神色微怔,半晌才故作轻松地回答,“谁说我不开心?”她说,“你能好起来,我特别开心。”
外公眯眼笑了笑,又问:“俊贤上班呢?”
林俊贤是她的爸爸,林幽似乎已经完全代入了角色,垂眸点了点头说,“是。”
外公似乎是累了,“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林幽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外公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每天打理得整洁干净的头发,现在却凌乱地贴在枕头上,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奕奕。
林幽眼睛一酸险些落泪,她赶紧撇开视线去看旁边的监护仪器,那里发出的嘀嗒声机械而冰冷,它代表着外公的生命。
又有人走进来,林幽回头看过去,是许温雅。
他走到她身侧,手背靠近她的,轻轻蹭了蹭,口罩上方的深眸尽是关切和心疼。
林幽对他弯弯眉眼,小声说,“刚才外公还跟我说话了。”
“说了什么?”许温雅轻声问。
正纠结着怎么把她和外公不太符合现实的对话告诉他,外公却突然发出声音,“谁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外公眼睛睁大,带着惊喜,他的手颤抖着朝着许温雅的方向伸了伸,许温雅一愣,随即将手递给他,老人立即紧紧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