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意也不再?纠缠,自顾自半倚在身后的软枕上,嘴角勾起一抹笑。这还真是头一次见这人这般捻酸吃醋,倒也新?奇。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进,裴景琛悄悄看了一眼合上双眸的少女?,静下心来,正听见她匀长清浅的呼吸,遂掀帘嘱咐驾车的车夫再?慢些。
成均见他?探头出来,也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轻声道:“世子,夫人既睡了,咱们?不如直接回客栈?”
青年却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她近日胃口不好,今晨起来也没吃东西,如今还是去?鲜满楼换换口味。”
“何况,”他?的话音微顿,神情复又变得凝重严肃,“这几天风云要?变,日后不一定能?有今天这样平顺的好日子。”
成均轻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被人冷不丁地敲了一下脑袋。
裴景琛凑近他?,又轻声问道:“让你?办的事?,可都?办妥了?”
“妥了,世子放心!”成均的音调略高了些,头上又挨了一个暴栗。
青年扭头看见少女?还安安稳稳地睡着,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塞了回去?,又郑重地提醒,“太子殿下昨日飞鸽传书,不日就有接应我们?的亲卫,届时你?去?迎接。”
成均顿觉这是一个重要?任务,点头,却不料裴景琛下句却让他?听的一头雾水。
世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似乎反应过来,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成均,你?想不想让整个国公?府蒸蒸日上、热热闹闹?”
成均重重地点头,“自然!”
“那你?想不想让世子妃同咱们?府里更亲近些?”青年又问。
成均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裴景琛往他?肩上轻轻一拍,目光里满是赞赏。
下一刻,成均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事?发突然。世子方才还夸他?,转眼间却将他?“请”下了马车。
若说不贴心,世子方才欣赏的眼神做不得假,还给他?塞了沉甸甸的一个钱袋子;可若说贴心,哪有半路上将侍卫扔下,自己去?酒楼的?
以往不管去?哪,世子都?会带着自己的啊!
猛然,成均似乎终于开了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又是笑又是无奈,“这个榆木脑袋!”
自家世子分明是要?单独去?和世子妃去?酒楼,如今好不容易能?专门带着夫人出来,自然不会让人跟着。
他?真是猪油蒙了脑子,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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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轱辘轧在青石砖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饶是车夫走得慢,但这内城本就那么大,遂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马车还是慢悠悠停了下来。 车一停,秦姝意似乎猛地回过神,从小?憩中?悠悠醒转,刚起来还有些怔愣,整个脑袋亦是昏昏沉沉,只觉得整个人都?踩在了棉花上。
忽而车帘被掀开,现出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庞。
裴景琛骨节分明的右手撑着车帘,对上少女?将醒未醒的双眸,笑得张扬,啧啧两声,奇道:“还挺自觉,倒不用我喊了。”
语调揶揄,却也亲昵至极。
秦姝意直起身子,缓了一会,精神渐渐回笼,没答话,自顾自下了车。
这里的马车不似临安,没有随车带着的小?凳,她刚醒过来,身上还有些乏力,跳下时险些跌倒,幸而身边的人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这些本就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少女?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但念着方才被裴景琛存心调笑的话,心里又存着一股细微的气,遂直接撇下他?,往人来人往的酒楼里走去?。
青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之前?振振有词的好像也是他?这位夫人,不管如何都?不肯与他?同行?,生怕被人怀疑二人的身份,如今倒是不在乎这些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世子妃像个炮仗,一点就着。
裴景琛笑得开怀,春风拂面的模样几乎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看见,眼见少女?就要?进酒楼,连忙追了上去?。
刚进门,就有眼尖的小?厮上前?招呼,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语气恭敬至极。
“实在是不巧,楼上的包间都?坐满了人,如今只有咱们?这一楼大堂还有地方,公?子您看?”
这主仆二人气质清贵,打头的公?子哥一身杭绸,他?身边的小?厮也是个漂亮的少年。小?厮眼观鼻鼻观心,腰不自觉又弯了一分。
看着如今蜂拥般往酒楼里涌的人群,裴景琛拧了拧眉,脸上没忍住,还是露出不悦的神色。
乌泱泱的一群人,说好听点那是热闹,说不好听点这就是一言难尽。就算在西北军营里,他?也没受过这样的对待。
秦姝意神色依旧从容,秦尚书早年时外放为官,他?们?一家子都?跟着颠沛流离,如今这样热闹的酒楼,倒也是很久没见过了。
眼见这贵人郁气沉沉,正要?发作?,小?二真真是捏了一把汗。
鲜满楼说出去?,在整个扬州也是有名有号的,光有钱没用,还得有权有势。
罔论楼上的包间全是城中?的大人们?提前?半个月定下的,插队那是从来没有的事?。
“公?子,这楼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也别有一番妙处,我们?不妨就在大堂找了位置吧。”这声音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粗粝,可是落在小?二耳里却宛如天籁之音。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青年听了这话彷佛泄了气,不耐烦地道了句,“好。”
听到他?同意了,小?二如蒙大赦地连连拱手,主动引路,找了个略微安静些、靠里的位置,点头哈腰道:“公?子想吃些什么?”
裴景琛只随口问道:“你?们?楼里的招牌菜有什么?”
一听到这话,小?二渐渐平静下来,报了一连串的菜名,如数家珍。
青年见他?滔滔不绝,遂伸手打断,反而朝着对面坐着的秦姝意道:“听的我头疼,你?挑点你?爱吃的。”
小?二看到穿着灰布长袍的人,对上那双温和的眼,松了一口气,这人看着可比旁边那位好说话多了,只是缘何这当主子的却对当仆人的这样客气呢?
或许也是个好主子?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