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她?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只是她?当时并没有听清这人说了些什么。
青年依旧穿着那身乌金色的麒麟轻甲,高高的马尾飘扬在风中,面目凛然,那样灼热的目光,彷佛要将秦姝意单薄的魂体烧穿。
“她?若不愿,我便抢亲。”
一字一句,在她?的耳边炸开。
秦姝意一怔,嘴角的笑?意愈来愈深,可是笑?着笑?着,却湿了眼眶。
那个远在临安的心上人,原来就是她?。
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将军每个月都在等信,最?后一次等到的却是心上人的婚期,会有多痛?
心如刀绞、宛若凌迟。
好痛,好痛,她?也好痛。
威压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压得她?喘不上气。
殿外分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秦姝意却冷的牙齿打?颤,手腕被麻绳束住,勒出一圈红痕,垂下的指尖攥得发白。
她?从前以为自己和?萧承豫之间就算是孽缘,半生毁在他手里,相看两生厌。
可是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或许玄空大师当初所?说的孽缘指的根本就不是她?和?萧承豫,而是自己和?世子。
前世晚一步,她?识人不清,终究将自己活生生投入痛不欲生的火炉。
今生不早也不晚,他们?相识相遇相知相爱,却还是挡不住造化弄人,天意相逼。
这样的情,已经刻入她?的骨缝。
身上骤冷,额头的温度却滚烫。
发热了,秦姝意想。
少女迷迷糊糊地抬眸,看向身侧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突兀地想到,就这样晕过去也好,死了也好。
总归活着,落在宁婕妤这群人手里,也是威胁裴景琛他们?的砝码。
若是没了她?,裴二本可以更自由。
——
整座东宫一如既往地冷清,今日更甚,隐隐透着几分风雨欲来的势头。
书房内,太子萧承瑾撑着两臂站在宽大的桌案边,抬头,目光落在始终安静地坐在一边的青年。
他隐隐觉得头皮发麻,太阳穴涨的厉害,叹道:“裴二,你到底有什么事?”
“殿下,臣已经说过了,”裴景琛的嗓音微哑,还带着病后的虚弱,“臣想领兵。”
萧承瑾的头更痛,今晨起来听说恒国公世子已经醒转,他自是喜不自胜,可偏偏这人一副杀神?模样,上来就是请兵。
“不行!”穿着一身月白窄袖蟒袍的男子轻斥,“你这是在逼宫,逼宫你知不知道?!”
青年站起身,一身玄衣逆光而立,脸上的表情一时让人看不清。
他坦然道:“臣没想过逼宫,臣只是想带世子妃回府。”
“可这才一日,况且秦姑娘既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漪兰殿,想来宁婕妤也不会急在此时引火烧身,秦姑娘暂无性?命之忧。”
萧承瑾软下声音,劝道。
“已经一日了。”裴景琛的语调极低。
他向前走了两步,太子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一种从未见过的,面白如纸的死寂。
“一日能发生的事太多了,殿下。”青年的话音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又?低声补充。
“臣不知她?吃的如何、住的如何,宫里的那群小人是否为难过她?;宁婕妤心狠手辣,倘若真?的对她?下手,她?又?该如何自保?”
“殿下觉得一日很短,可是于臣而言,那是臣千辛万苦等来的人,历尽磨难求来的姻缘,那是臣的妻子,臣的心上人......”
青年倏尔抬起眸,丹凤眼中却同样是一片死灰。
“臣觉得一日很长,甚至一刻都等不及。”
萧承瑾为他寄了十年的信,每封信中总会若有似无提上两句积樵街的礼部尚书府,他从前还以为自己这位表弟真?的只是感念秦尚书滴水之恩。
直至后来听说他跪在承乾宫,等父皇下朝,又?以万金难求的收盐恩典换了一道赐婚旨意。
爱屋及乌,对这位回京不到一年的世子而言,尚书府只是那只乌。 而秦家的大小姐,才是他辗转多年,真?心想求的人。
“孤知你对秦姑娘用情至深,可是你冷静下来想一想,现?在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倘若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率兵闯宫,身处其间的知道你是去救人,可是局外的呢?”
萧承瑾眉头拧得更紧,“若是被穆王拿住你的把柄,御史台那边再连上几道折子,你就算有十条命,也保不住!”
“不仅如此,母后还在承乾宫侍疾,舅舅尚在雍州戍边,明昭待嫁;秦姑娘的父亲一世清名,她?的兄长初登仕途。”
“你若是真?的一不做二不休,犯了滔天大罪,这些人又?该如何自处?”
字句铿锵,含着几乎泣血的真?心劝慰。
良久,裴景琛却释然般的应了一句,“对。”
萧承瑾心觉不妙,直直地望着他,彷佛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青年无奈地笑?了笑?,眼神?复又?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