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歌从楼中出来时,楼外侍卫正在交接,两队人马来来去去,行?为有序、军纪严明。
她不动声色打眼儿估了?一下换防人数,又抬眸窥着日头算了?下时辰,这才着苏梅扶着她走?出人群,直到一处空地,见四?周空旷寂静渺无人烟了?,苏梅方?才掩唇妩媚一笑,轻声打趣她:“你这张嘴,越发能?说会道起来,我瞧着那三殿下早晚得栽你手上万劫不复了?,你就快把‘同?生?共死’说出来了?。”
霍长歌却未理会她调侃,只蹙眉思?忖道:“你说,到底皇帝曾经对?前?朝干了?甚么混蛋事儿,才会让谢昭宁与连璋因着杀了?前?朝遗族,而愧疚到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就快将自个儿作死在了?亲爹与舅父的牌位前??”
“啊?”苏梅闻言一滞,竟是未懂,狐疑道,“他们不是因头次见血——”
“不只是因头次见血,”霍长歌抬眸认真与她道,“你没瞧见他俩欲言又止那模样?神情也非是羞愧,而是歉疚,怕是其中另有隐情。”
“……那这事儿我一并去查,”苏梅琢磨一琢磨,她适才也确实见到那心?高气傲的二皇子一副深感歉意模样,遂也起了?疑,“你放心?吧。”
“嗯。”霍长歌虽应她一声,却仍不免担忧,心?下对?大年初一那出戏里的唱词已信了?七七八八,“就怕宫中已不好查出甚么来了?,毕竟过去太久了?。”
霍长歌话音未落,就又自觉忆起前?世来。
她前?世嫁与谢昭宁一载后,方?才将北疆三州残存旧部慢慢收拢回手中,其中便有埋在京中已久的玄武营与骁羽营的暗桩。
遂她因人手不足,生?出铤而走?险与前?朝势力合谋的想法时,便着暗桩事先?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与据点。
她那时仅以为前?朝弑君只为复国?,如今想来事情怕也并不简单——前?朝势力并无男性王族血脉遗留,那位公主从始至终又一副期待杀身成仁的癫狂模样,也不像是冲着皇位去的,倒是与霍长歌自己颇为相像,似是不顾性命来寻仇的。
看来,改日寻了?妥帖时机,霍长歌暗自心?道,她还是得出宫一趟,与“老朋友”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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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烟得了?霍长歌体恤,又包了?些许晨起膳房送来的翠玉糕,便欢喜得出了?院门往连珣偏殿过去,脚步轻快。
她父母早亡,自打懂事起便要照顾着南栎,又当爹又当娘,纵使南栎与她并不上心?,她却仍忍不住时时惦念她。
这宫里日子到底清寂,红墙青瓦一道拦着一道,似个怎么也脱不出去的牢笼,人总得有点儿念想才能?活下去,她原想着姐妹俩同?处一宫,相携着总能?熬到头,熟料南栎是她的那份念想,她却不是南栎的。
南烟将那包糕点仔细护在怀中,时刻注意着脚下,生?怕滑上一跤磕碰碎了?,南栎又要不高兴。
她到了?连珣偏殿,适才拉了?相熟的宫婢要她帮忙将南栎喊出来,冷不防便眺见连珣披着身紫棠色的大氅,正抄着两手倚在廊下朝她意味深长地笑,她下意识便打了?个抖,似从骨子里透出些许冷意来,心?底隐隐生?出些不安。
“五殿下。”南烟遥遥与他福了?一福,连珣也不说话,只歪着头意味不明地笑,她便越发得惧怕。
过得片刻,殿内走?出一名少女?来,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作宫女?装扮,与南烟长相肖似了?七八分,尤其一双大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她虽说未有多貌美,却天生?一副丰乳蜂腰的曼妙身材——正是南栎。
南栎见着南烟却也不往院门走?,只兀自上了?回廊跪在连珣脚下与他轻柔拍打衣襟下沾的一层薄薄的雪,连珣垂眸,探出一指轻轻一勾她下颌,南栎便一脸春-色抬头,痴痴望着他。
连珣便又玩味轻笑一声,冰凉指尖下移,径直解开她颈下衣扣,手掌滑进她衣领游移,旁若无人。
南栎顿时软了?腰-身,双颊绯红,眼神迷-蒙,嗓音黏黏糊糊得忍不住“嘤咛”叫一声:“殿下!”
院中宫女?闻声竟眼神些微妒忌得纷纷转头剐了?南栎一眼,便如潮水般有序退回了?内殿中,皆一副见怪不怪模样。
“轰”一下,南烟只觉似有人狠狠掴了?她一巴掌,扇得她眼前?金星乱窜,险些站立不稳,她虽早已猜到一二,只如今当众瞧见这活-色-生?-香景象,胃里翻江倒海似得要呕出来。
连珣只才十四?岁,原比霍长歌还要小上半个月,这般风-流举动却是做得自在娴熟,不似个少年人。
只他眼下还未到该晓人事年纪,南栎非是指给他的侍寝宫婢,与他私-通,那原是淫-乱后宫的大罪,是死是活只凭皇后娘娘一句话……
南烟霎时浑身发抖,面色苍白难看,怀中包裹恍然重得像块儿石头般,就要抱不住了?似的。
偌大一个外院,一时间?,竟只余他三个人,万籁俱寂之中,只闻南栎的喘-息声。
连珣在南栎身前?暧-昧轻掐,掐得南栎发出“啊”一声惊呼,他方?才抽出手掌,指尖在南栎下颌又轻轻一挠,似对?待宠物般,笑着与她道:“去将你姐姐请过来,我有话要与她说。”
南栎应声姿态婀娜起身,红唇轻启,甜甜腻腻一应。
南烟四?肢霎时冰凉僵硬,心?下虽生?出俱意,却自知事到如今,她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眼睁睁瞧着南栎不知羞似得就那般敞着领口,露出半片印着淡红指痕的前?颈,浑身透出情-欲味道,扭着纤腰走?过来,拉着她的手亲昵道:“姊姊,来。”
“啪”一下,南烟怀中小包掉在地上,翠玉糕摔得四?分五裂,似一块儿翡翠碎得满地皆是。
*****
霍长歌与苏梅到得偏殿时,南烟还没回来。
霍长歌入了?寝殿,着苏梅掩了?门,转身见屋里桌上那盘点心?摆盘缺了?一角,只独独少了?翠玉糕,便晓得南烟怕是往连珣殿中去了?。
“南烟那妹子,你晓得多少?”霍长歌见左右无人,边解开大氅的系绳,边与苏梅悄声道。
“南栎么?她不怎么出偏殿,只见过一面,还是咱们初入宫那时。”苏梅略一思?忖,也低声回她,“长相平平,但身材曼妙,天生?尤物。那日我去送礼时,瞧着我倒是颇有敌意。”
“敌意?”霍长歌挑眉揶揄昵她,“瞧你比她美,嫉妒了??”
“怕是吧。”苏梅眼白妩媚一翻,耸肩直白一应,又出神般得仔细回忆了?一回忆,故意不满似得扭着纤腰摆了?摆,“她那眼神确实让人不舒坦,旁人嫉妒我貌美,也就如我这般做出一副又酸又不屑的神情来,翻一翻眼白、撇一撇嘴。可那日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她那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直戳在我脸上,俩锥子似的,上三路下三路来来回回被她瞧了?个遍,防备得紧,像我是去她们偏殿抢男人的一样。”
霍长歌闻言一怔,手指绕着系绳一顿,柳眉不由紧蹙。
“怎么?”苏梅见她神色有异,美眸稍稍一眯,试探说,“你是怀疑南烟与南栎私下互通往来?还是——想借这层干系,拉拢南栎呢?”
“咱们殿中有甚么怕互通的么?若漏不成个筛子,才叫那位不安心?。”霍长歌不以为意答她,眼神却越发审度,正思?量,“至于南栎,我总觉古怪——”
她话未说完,敏锐闻见屋外动静,南烟在外轻叩了?房门道:“郡主,婢子回来了?。”
嗓音比往日些微低沉干哑,语速也缓慢,似颇为疲累。
霍长歌便往桌边坐了?,将大氅赶紧脱了?与苏梅,兀自拈了?块儿糕点咬了?一口,手一摆,苏梅便了?然抱着她大氅转身去开门,瞧见南烟,笑着让她进来,道:“郡主也才刚回来,肚子饿了?正吃点心?呢。姐姐你进去吧,我找银屏煮茶去。”
她似往日般将大氅往南烟怀里玩闹一塞,擦着她肩头挤出去,南烟却似一副神游模样,眼神空茫,险些被她推个踉跄,一手扶着房门,半身“哐当”砸在房门上,才险险没有摔倒。
苏梅吓了?一跳,“诶呀”一声,忙回身致歉,将她扶正了?,上下不住打量道:“姐姐对?不住,怕是我力道大了?些,无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