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与嬴政平淡的双眸对视时,赵高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低头道,“奴,奴这就去告知胡亥公子。”
“嗯。”
……
数个时辰后,一辆从咸阳驶出宫殿的马车上。
胡亥正抱胸碎碎念:“父皇为何只让我去东区!我觉得西南区更适合我。”
赵高口舌都说干,已经不知再如何解释。
他只好拿出一本秦律出来,慢吞吞道:“扶苏公子昨日命人传话,给了我一摞秦律竹简,命我重修律法,勿惹是非,否则会有严惩。”
胡亥尴尬地咳嗽一声,眼珠子左右转动,转移话题道:“咳,知己知彼百战不贻,我再看看张婴。”
说罢,他又将车帘拉开一条缝,偷偷瞅着那边。
被胡亥盯着的正是在田埂背着手,慢慢溜达的张婴。
片刻后,赵高忍不住道:“胡亥公子,是想召见他吗?”
“我召见他?”
胡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他也配?我可是堂堂皇子,难道不应该是他亲自过来拜见我吗?”
“……”
赵高:那你这样偷瞄也没好到哪去啊。
“我看他也没甚稀奇,连个少年都笼络不好。”
胡亥见张婴与一个少年说什么,对方却频频摇头,忍不住嗔笑一声,“对这种贱民,扔些粟米、布匹不就乖乖听话?真是蠢笨。”
“胡亥公子。”
赵高的脸色严肃起来,在宫里说说也就罢了,现在可是在宫外,万一被有爵位的里民听到就不好了,“你还记得出宫前答应郑夫人的话吗?”
“是是是……要善待贱……士卒。”
胡亥无聊得打了个哈欠,又将车帘掀起来看了一会,忽然眼珠子一转,“先生,你说我人不来,但粟米、布匹来西南区如何?”
赵高心头一紧:“胡亥公子你……”
“哎!对啊,我们赢氏王族怎么可以厚此薄彼呢!给东区的军卒送东西,难道西南区的军卒就能被忽视?”
胡亥越说声音越大,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笑容,“哈!我记得里正也有户口数量的考核吧?先生,等那些人都跑我们东区去,我看张婴怎么收人头税!怎么哭!哈哈哈……”
赵高闻言有些无奈。
胡亥之前的书算是白读,秦律严禁户籍人员乱流动,压根不可能出现他想象的情况。
况且这些顽固的功勋军卒可不像寻常黔首那般贪财,好摆弄。
但是……
赵高的目光落在衣衫破烂的少年郎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也不是全无捣乱的办法。
“唯。”
……
……
张婴完全不知道还有人在暗戳戳地偷瞄他。
他被半大少年捞到身上,背了起来。
对方苦笑道:“小里正,你能别问我了吗?我真不敢带你去服徭役的地。这样,我带你去找阿父,他若同意就行,成吗?”
“哦。”
张婴没想到对方态度这么坚定,只好点头。
初春,茂密的水草在溪湖边打着圈,田埂四处可见辛勤劳作的农人。
张婴乘坐的人力车跑得飞快,不过半个时辰,便抵达了里巷。
他们递了传,过了里监门那一关。
半大少年来到自家屋前,他刚将张婴放下,准备推开虚掩的木门。
里面忽然传来的争执声。
“不需要!我们这些士卒都过得很好,不需要粟米和布匹。”
“章老丈,你,你怎么就这么顽固!这可是十八皇子记挂着你们这些残废,才特意送些粟米和布匹过来,你们怎么的还不领情。”
“我等,拜谢十八皇子的恩典。但老章我有手有脚,也有一把子力气,够活就成,不浪费大秦的粮食。这些不如送到九原、百越,给还在拼死战斗的袍泽……”
“章老丈,我懂了,你嫌少了对否?你放心,十八皇子不会只送一次,若你们是懂恩的,七日后,我还会带着粟米过来。”
……
张婴又听了一会,总结下来,就是皇宫里的十八皇子,慰问退役老兵前来送温暖送福利。
他微微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