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嘴角一抽,低声说:“陛下,您知道婴小郎君最近几月对习武颇为痴迷,脸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所以最近一月都喜爱戴帷帽,安静了些也是正常的。”
“……是么。”
嬴政却没有认可,反而轻声说,“
阿婴可不像容易放弃的人。”
赵文却对此却不怎么认可。
婴小郎君也就几个月前缠着说要去巡游,之后再没提过这个话题,这不是容易放弃的问题,纯粹是小孩子玩心重,忘性也大,不对巡游感兴趣罢了。
这时,蒙恬骑着马过来,低声道:“陛下,刚刚又巡检了一遍,并未看见婴小郎君的身影。”
赵文嘴角一抽,陛下,您,您这防备得也太夸张了。
都这个时候还让蒙毅去查车队,难道婴小郎君还敢偷偷溜进来不成。
“……是么。”
嬴政摸了摸下巴,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多疑了。”
说罢,他将车帘放下。
……
这一次东巡郡县,巡游队伍依旧没有走繁华之地,选的路都是怎么偏,怎么荒,怎么走。
按嬴政开玩笑的说法,这么多黑甲卫不能当摆设,一路东巡也顺便剿灭匪徒、反贼,为郡县官吏创建一个更好的治理环境。
数日后,李斯、蒙毅、郑国、尉缭还有冯去疾等朝臣,身着便装,脸色稍显疲惫地在骑兵环绕的安全村落活动身体。
一身便装的李斯正端坐在草地上,细品茶汤,他看向冯去疾忽然道:“冯丞相,前几日王丞相在与我交接事物时曾叮嘱我,在处理与婴小郎君相关事宜时,不可强逼,多以引导为主。你可知晓原因?”
冯去疾不动声色地摇头,道:“或许是欣赏小神童吧。”
李斯却不怎么信,他觉得王绾的态度更像是怀抱着一只金刺猬,又爱又忧心。
“但天下不止一位神童。”李斯试探道。
“哦,神童之间也分程度等级。”
冯去疾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自幼被赞神童,却与王丞相没有可比性,比尉缭也相差甚远。蒙毅也曾有神童之名,现在也……”
非神童出身的李斯嘴角一抽,默默地听完,然后起身离开。
李斯又走了一会,看向匆匆而来的郑国,问道:“陛下可回来?”
郑国摇了摇头,道:“陛下去狩猎了。”
李斯微微蹙眉,他无法理解嬴政为何喜欢参与剿匪厮杀,他轻叹一口气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陛下,唉……”
郑国闻言一顿,后方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并道:“我不过是适当活动!”
李斯和郑国闻声连忙起来,回身拱手行礼。
却被一双还带着水汽的手虚扶。
李斯和郑国抬眼一瞅嬴政散下的微湿的乌发,微微敞开露出锁骨的外袍……
他们便知,嬴政这一次肯定又是杀嗨杀亢奋冲进了最前方,才会被溅一身血,不得不提前简单洗漱下。
就连不爱提意见的郑国也露出不赞同的目光,道:“陛下,您得多保重……”
“哈,我知晓,以后不会。”
嬴政又擦了一下滴水的额角,然后一脸严肃道,“赵文见到耕地里却有大片粟、麦没人收割,秋收在即,且去看看。”
李斯、郑国等人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大秦重农,即便某家农户死了,附近邻里也绝对会帮着秋收,绝不可能出现麦子熟烂在地里。
而一大片丰收的耕地没人收获,这绝对是出了大事!
李斯先提议宣县令来询问,嬴政却严肃地制止,提出得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调县令来问。
很快,黑甲卫们也套上便装,一行二十多人前往广袤的耕地。
果然如赵文所说,正片耕地里的麦穗都长得很好,几乎都能将枝干压弯垂在地上,然而田埂却没有辛勤耕耘的农户,只有寥寥几位神色疲惫的少年在慢吞吞地捡麦穗。
嬴政等人的表情严肃起来。
尉缭和李斯率先走了过去,尉缭率先露出一张温和的脸,问道:“小友,这地可是你们的?”
“对啊!”那少年警惕地看着尉缭,“我告诉你!这就是我们的耕地,你们不可以偷我们的粮食。”
“不偷不偷!我们只是纳闷,你们这粮食都熟成这样,怎么不唤自家人、佣耕者们加快收割的速度呢?”
“你说得容易!自家人,佣耕者,你看看我们这里还有及冠男子吗?还有身高过6尺的壮士吗?”
少年疲惫地哼哧一声,“你当我们不知道怎么做。还不是没路可走,只能让粮食烂在地里!”
“荒唐!”嬴政忽然低喝
一声。
那少年明显被吓了一跳,有些瑟缩,但很快又鼓起勇气道:“我哪里荒唐了!若不是苛政猛于虎,修灵渠的徭役将附近壮丁都抓走,我们怎么会没人收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