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摸了摸花白的胡须,道:“没想到距离咸阳如此之远的骆越部落,居然也有精通大秦习俗礼仪的人。看来他们对大秦始终没放下过警惕。
这倒显得我们对百越开战前,做的战前谋划、准备不足啊。”
王翦将军是稳健派的代表人物,能五十万横推,就绝对不会搞什么二三十万奇兵突击。要是放在后世,绝对也是一个“十里坡剑神”的人物。
“他们比我们,如狡狐对猛虎,自当小心谨慎。”
屠睢却不可置否,轻声道:“征战沙场,战机稍纵即逝,千变万化,没有万全准备,随机应变也可。”
王翦微微摇头,他与屠睢在备战方面一贯谈不来,他也从不尝试说服有才华的少壮派将领,过去对李信如此,现在对屠睢也是这样。
王翦将军召见与后方伤兵营有联络的部曲,详细了解一下最近的情况。
这才知晓张婴在伤兵营混得风生水起。
王翦听完这些,脸上的褶子都快笑了出来。
大秦军卒的生命得到保障,这个消息远比骆越部落投诚的消息,还要令他开心与震撼。
“哈哈哈……不愧是小郎君!没想到为了救伤兵营,阴差阳错让骆越部落臣服了。”王翦摸着胡须,连连点头,调侃了一句,“婴小郎君的管子之法,也用得炉火纯青啊。”
屠睢却脸色很平静,道:“也不奇怪。”
“哦?”王翦有些诧异地看向屠睢,大秦任何一个将军认可张婴,都没有屠睢认可来得吓人,他道,“看来将军与婴小郎君相处不错。对异族的态度变化不小啊。”
屠睢望了王翦一眼,忽然轻笑一声道:“王翦将军,你可知杨樾部落和骆越部落的关系?”
王翦稍作思索,道:“他们是各自为政的大部落。但两个部落往来很密切,十年前骆越部落的族长死后,继任者明面上是他小儿子,但权力全在上一任族长之妻的手中,这位女性,便是杨樾部落族长的小女儿。”
“没错。据斥候送回来的情报,这位女性能坐稳骆越部落掌权者的位置,一方面是有能力,另一方面是杨樾部落在扶持。”
屠睢平静地开口道,“八年前,骆越部落曾遭遇一场袭击,农田被毁,杨樾部落以保护族长外嫁女的名义过来帮忙,之后就留了近一万战士,长期驻扎在骆越部落。
自五年前开始,骆越部落的族长宣布族内不设军,全面务农,所有男性在
成年后,都必须去杨樾部落进行六个季度的战士训练。回来后,要么务农,要么只能加入狩猎队。”
王翦倒吸一口凉气,道:“杨樾这是一边瓦解骆越的军事力量,一边将它当做粮仓进行吞并和吸血。”
屠睢微微颌首道:“最初我的目标是骆越部落,因为这个部落人口虽多,但多是勤快务农的人,容易攻占。但在得知杨樾部落的驻军后,我便决定先拿捏杨樾部落。”
“做得很对!杨樾倒霉,骆越可能会幸灾乐祸。但骆越若是陷入战火,图谋许久的杨樾定会出手。”
王翦很认可屠睢的选择,同时轻笑一声道,“婴小郎君,不愧是有福气的小福星啊!居然正好挑中骆越部落购买花椒,时机太妙了。”
“哼。”屠睢将军轻哼了一声。
王翦瞥了他一眼,忽然调侃道:“屠睢将军,你之前预估多久能拿下骆越部落的投诚?”
屠睢:……
王翦有些感慨道,“杨樾部落下场凄惨,婴小郎君又给骆越施点益处,怪不得骆越部落想换个靠山来寻求庇护。这一场胜利,得给婴小郎君记个头功。”
屠睢微微颌首,难得开口了一句道:“应得的。”
在这时,王翦又笑着摇头道:“不行,麻烦了。”
屠睢微微蹙眉,低声道:“大秦军向来赏罚分明。”
“哈!你这小子,莫不是以为我还会贪功不成。”
王翦笑着指了指屠睢,“我只是感慨李廷尉、冯丞相他们又要麻烦了。之前陛下要给张婴封赏功劳,都是因为这两人说,婴小郎君功劳太多暂时无法统计好如何封赏,才暂时搁置。
如今婴小郎君在百越又立下两个大功劳,我看他们多半会头痛不已。”
屠睢收回视线,眼底一片漠然,显然是完全不在意李廷尉他们会头疼倒霉。
“走吧!”王翦将军拍拍屠睢的肩膀,“早日将好消息带给陛下。两个大部落的话,得为五日后的投诚仪式,再做准备。”
屠睢却没有动,看了会河面,道:“我不去。那儿应当稳不住了。”
王翦一顿,笑了笑道:“老夫真是老了,竟还要你提醒才恍然大悟。你且去盯着吧。”
“主帅!”屠睢忽然回身行礼,意气奋发道,“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1”
王翦道:“你想主动出击?”
屠睢道:“是!”
“何处?”
“西瓯部落。”
“……”王翦沉吟片刻,“不可扰乱投诚仪式,但可备战。”
屠睢微微蹙眉,他有些异议,杨樾部落的投诚仪式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正好可以试试百越联盟的首领,西瓯部落的厉害。
但王翦直接转身离开,充分表达不准备更改命令的意思,屠睢便收回视线,不再多言。
……
……
千里之外,夜间忽然大雨倾盆。
草坪上,数十人稍显狼狈地远离篝火烤肉,躲在不远处的大树之下、帐篷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