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讽刺我们吗?”
不,他说的当然都是真的。但和一个高龄文盲解释这种可能连奥尔自己都不理解的高科技问题,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们部落的人口,为什么一直这么少?”
“……因为血族要我们上供,教会也要。每年都会来人,或几个或十几个。当我们到了繁殖期时,他们也会给我们送来人类。虽然有的太丑,有的太老,有的就快死了,但确实是人类。我真不该接纳那些混蛋。”阿蕾娜先是怀念,接着是憎恨。
“你们愿意向教会与血族上交贡品,但不愿意从一开始就每次只留下一个卵?”
这个种族更是必须进行计划生育,吹笛人比人类成长的速度更快,十岁左右就进入成熟期了,身体情况相当于人类的十八岁左右。也就是说,一个吹笛人这一生中至少也要经历四次繁殖期,四次加起来那就是三十二个孩子。
即使一辈子只生一次,那也是八个孩子,人口数量将呈几何级别的上升。
“您在让一位母亲杀害她的孩子吗?至于送走……离开我们,她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您说这话,真的不心虚吗?你们送走的时候,会把那些没有子宫的,弱小的,力量差的都送走,所以不会心疼。但现在塞进人类遗体肚子里的,都可能是健康强大的幼崽,对吗?”
就像生下来女孩让人抱养走不心疼,但掉下来的男孩就算只是个胚胎,也要哭得要死要活一样吗?
“不,当然不是,怎么会呢?那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只是知道她们要去过好日子,所以才不会心疼的。”这位老太太的口齿一直是很清晰的,可是现在她说话却有些含混。
“但我承认,让一位母亲杀害自己刚刚诞生的幼崽,确实十分残忍。这是不应该的。”奥尔停住了,现在的位置,已经能闻到浓重的腐臭味了。
阿蕾娜大喜:“那么……”
“那么就让我们来动手吧。”
阿蕾娜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脚步声,那不是人鱼的脚步声,很快,红衣的皇家警察们,出现在了两人的身边。
奥尔把阿蕾娜交给了娜塔莉,他自己带头向前,警察们搜寻吹笛人的巢穴,大量分散,所以女警们也必须下来了。达利安没在众人中间,他圈地的地方较远,回不来。
这个通道像是“弓”的形状,原本还要再拐两个弯,但奥尔直接开了一条路,尽头的两扇铁门也被他用马赛克抹掉了。这让人们更好前进,但也让恶臭味更容易外溢了。
嗅觉灵敏的狼人们还好,反而是血族有不少跑一半恶心晕眩的,不过只要没晕倒,就必须咬着牙继续冲。奥尔也被这味道冲得有点眼睛发黑,但他的头很疼,反而转移了他对于臭味的注意力。
恶臭的源头是个巨大的深坑,坑里就像是个酒窖一样,摆满了一排一排的圆木桶,但这些木桶都不是横放,而是竖放的,木桶没有盖盖子,里边盛满的不是美酒,而是水与尸体。
这地方到处都是成团的苍蝇和甲虫,有些木桶里还泡着老鼠的尸体——这大概是偷吃尸体掉进去淹死的。
这些吹笛人和她们的远亲海妖选择了同样的容器,只是眼前的情景更加的“壮观”,保守估计,这些水桶至少上千。阿蕾娜说过,一到两枚卵,一个人。
在成排的圆木桶中间,有很多吹笛人,有的拿着铁刺刺老鼠,有的在用藤制苍蝇拍打虫子,还有的双手抓着桶边,正朝里边看——她们的动作都定格在了前一刻,在她们身体外侧,有一层模模糊糊的马赛克。
“呕!”有血族吐了,但没找个角落去吐,他们知道时间紧迫,所以吐着但也在行动着。
“为什么先生不直接杀掉她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一位状态还好的血族好奇地问他身侧的同伴。
“因为一旦她们死了,对人类的操控也就失效了。虽然那些人类之前受到的刺激应该就已经够大了,但是……只能说尽量减少对那些人类的刺激。”
“先生总是这么温柔。”
“这边是人类的味道。”狼人在奥尔的前方带路。
又一道铁门消失了,从那边涌出来的臭味不再是腐臭,而像是粪坑,更多的血族开始呕吐了。
这里同样被控制住的是一个个人类——奥尔可以大范围地使用能力,并有区别地控制着活物,但他没法分辨出控制的到底是谁。在看见是人类后,覆盖在他们身上的马赛克就消失了,不等那些人再做出别的反应,他们已经被手脚利落的警官敲晕抬走了。
“天,什么味儿?”刚刚好奇的血族一边扛着一个人类朝外走,一边嘀咕。
“吹笛人能控制人类的行为,但有些事她们也控制不了,比如便溺。”他同样扛着人类的同伴依然语气轻松地回答。
“哦!先祖啊!”
“别叫了,动作快点吧。”
“qaq我要回去洗一天的澡,不,我要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
他们早已经找到了两个向上的出口,不需要再绕出去。推起旋转门,两个出口一个在废弃的仓库里,另外一个在一处小巷子里。
仓库被快速地打扫干净,几乎三分之一都被警车占满,人类被暂时放在地上,希克林区组织起来的医生和护士们也正在赶来。大多数人都营养不良,因为肮脏的环境,有些人患了皮肤病,有些人在发烧,还有些人在腹泻。
血族们把明显状态不对的人分开,以免这些人带着更要命的传染病。
奥尔应该坚持了十二分钟左右,在狼人们嗅觉的加持下,所有的人,无论死活都被找出来了,活着的大多被救了出去,仅剩的一些也被敲晕,又被用衣服裹住他们自己的头,让他们不需要直视这恐怖的地狱。
当即将到达极限时,几乎全部吹笛人随着马赛克一起消融,化为了虚无。
目睹这一切的阿蕾娜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嘴里咆哮着飞利浦王国的俚语,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奥尔,意图去攻击他。
幸存的四位吹笛人刚被带到奥尔的面前,就立刻跪在了地上,拥抱着彼此瑟瑟发抖。
“我的人已经带来了腐烂的牛尸,从尸体里取出两百枚卵,塞进牛的尸体里,是否能孵化出健康的孩子,就看她们的运气了。”
阿蕾娜还在骂,但其余几位吹笛人已经不抖了,她们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奥尔。
“你们只能活一个,但在孩子孵化后,她也要死。”
四个人紧紧盯着奥尔,她们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有一人竟然笑了。
“感谢您,阁下。”
奥尔点点头:“你们自己选择谁留下来吧。”
“我只用人类孵化过,没用过动物。”“我也是。”“你更了解突发状况。”
奥尔听她们就这么低声商量着,最后选择了那个最年长的,因为她已经有过两次的繁殖期,而且曾经参与过用野兽孵化与人类孵化的对比,更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