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勒姆镇火车站,从索德曼过来的火车早到了几个小时,这对旅客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很多人只能留在火车站,等待接站人。
在下车的人中,有六个男人十分的显眼,他们都脏兮兮的,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洗已经变成了一缕缕的,胡子拉碴,偶尔张嘴露出的是黑黢黢的牙齿,可他们却都穿着体面昂贵的衣裳,戴着时髦的翘檐小礼帽,拎着包金的手杖。
所有人在他们走过时都会让开,那些以为客人引路为生的孩子们也没有一个靠近的。
忽然,接站的人群里有十几个人朝着男人们围了上来,这些人的动作都极快,但六个男人的反应也极其迅速,最外边的两个抡起手杖打开了靠近的人,中间的四个人已经从腰间掏出了枪。
“砰!砰砰!”枪声先一步响起,四个持枪者或者捂着手,或者捂着肩膀倒在了地上。
“强盗!强盗!”“快叫警察!”“救命!”
“警察抓捕强盗!”“大家请放心,哈勒姆会将所有的不法之徒阻挡在外。”
一群蓝衣警察冲了出来,带头的警官举着警徽展示给四周的目瞪口呆的民众们。不知道谁最先开始鼓掌,很快,所有人都鼓起了掌——实在是那六个男人怎么看都像是抢劫了别人的衣物套在自己的身上。
托马斯踩住歹徒掉落在地上的手枪,他是这个月到哈勒姆镇轮班的人(在哈勒姆的时间延长为一个月了):“不是说不让带枪上火车吗?”他嘀咕着,看了一眼背后的火车,“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他在清晨三点收到了来自索德曼的加急电报,托马斯很高兴,他果然是个好运气的人,因为只有他在哈勒姆时,哈勒姆才和索德曼有互动。安卡那个家伙在这待了那么长时间,什么好玩的事情都没发生。
将枪交给过来的哈勒姆警察,托马斯捏了捏拳头,好了,他可以在那些家伙身上好好地活动筋骨了!
六点,奥尔已经找回了大量赃物。
“很抱歉,它们已经面目全非了。”他将赃物交给了已经回到宅邸的迪文。
那些强盗不是傻瓜,他们很清楚一些首饰虽然原样出售更加地价值连城,制作的工艺比黄金与宝石更加地值钱,但是那些独一无二的首饰也太显眼了,一拿出来首饰匠人们就知道这东西属于谁,专收黑货的家伙也不敢收。
于是大量的珠宝被粗暴地从首饰上砸了下来,在这过程中一些宝石甚至被砸出了裂痕,黄金和白银被敲敲打打,砸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团,它们就这样零散又破烂地被卖给了多家珠宝店与当铺。有些黄金甚至已经被融了,宝石也镶嵌在了别的首饰上。
所以之前总局的警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他们是拿着完整的首饰照片去寻找的,那些店铺里的人当然只会摇头。没想到的就是没想到,猜到了的也不会开口,毕竟他们可是出了金徽买的。
“不,这和您无关。”这位硬汉风格的胡子先生吸了吸鼻子,“在您被请来之前,它们就已经被毁了。下次我一定会直接找您。”
“……我觉得还是别有下次的好。”
“是的,您说得对。”迪文苦笑着说,“这种事情别再有下次了。”
“根据那些歹徒的交代,他们只在您父亲的棺材中发现了珠宝首饰,至于有价证券与信件却没有发现。”
“您相信?”
“奎克莱先生,一旦您的那些信件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您的整个家族,都将会迎来国王陛下的雷霆之怒。”奥尔会在这,可不只是为了把追回的失物交给迪文,还因为他需要迪文交出格雷厄姆老管家。
这家伙一回来,就把格雷厄姆管家带走了,只留下了小格雷厄姆。
他的说法是老管家只是出于对儿子的爱,干了错事,但他只是个几乎没什么参与的从犯。迪文十分郑重地向奥尔提出将老管家带走的要求,他表示会自行惩罚。
那时候还是昨天晚上,各方面的消息没有最终汇总,奥尔虽然心里有无数想法,但最终还是决定暂时给迪文这个面子。
结果给了面子,人就要不回来了。
羽曦犊+二
这也很好理解,老管家说将小格雷厄姆留下,是因为小格雷厄姆了解了太多奎克莱家的隐私,他到外边会乱说。
现在迪文将老管家要走,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小格雷厄姆对奎克莱家的了解如果是个芝麻,他所知道的事情就是个西瓜。
“感谢您提供的服务,奎克莱家会记住您在这件事上的帮助。”迪文还是装没听明白。
“……奎克莱先生,我们开诚布公吧。我将管家交给您,就是给了您时间,假如您从他那拿到了信件,那么我对于接下来您如何处理他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好奇,可是很显然,您什么东西都没拿到。”
“只是时间问题,蒙代尔先生。”迪文也没有继续和奥尔打哑谜了。
奥尔叹气,换一个时间他也能继续和迪文耗着,可是明天晚上就是月圆之夜,达利安要回去举行满月仪式。作为血族,奥尔不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满月仪式上,但他是必定要跟去的,他不放心。
而经现在奥尔也稍微了解了这位准公爵的性格,他虽然第一时间将信件丢失的事情通知了国王,但这和当时公爵葬礼上出现了尸体也有很大的关系,他知道事情遮不下去,才反应迅速了一把。实际上,他不是一个果断的人,而且耳根子还有点软。
“我不认为您有这么多的时间,迪文·奎克莱。”女性的声音响起,莫萨娜王子妃用扇子遮住脸,推开了客厅的门。
奥尔向莫萨娜敬礼,退到了一侧。这还是奥尔第一次亲眼见到她,莫萨娜有一双大大的栗色眼睛,黑色的头发在脑后盘起,头发上只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珍珠发饰,她戴着成套的珍珠耳环,洁白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同样简单至极。
她是一位高贵优雅的女士,小公主贝切尔几乎就算是她的缩小版,她进屋后向两位男士行礼,当站直了腰,她的气势瞬间迸发了出来:“您在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迪文。陛下、我、蒙代尔警官,以及所有皇家警察都做到了最好,也为您做出了诸多的让步,您在让我们为难,更是在挑起陛下的怒火。”
“您说得太夸张了,殿下。”迪文低着头,后退了半步,“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几个小时。即使我将格雷厄姆交给蒙代尔先生又如何呢?拷打他吗?我了解我的管家,就如您也了解您的管家,当他们不想说什么,那他们的嘴唇就如不想露出珍珠的河蚌,一定闭得紧紧的,拷打无法从他们那拿到任何东西。”
“或许吧。”
“那么您……”迪文很高兴,他以为莫萨娜“理解”了,可还没等笑容在他脸上成型,莫萨娜就把一盆冷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但我能让工人用刀撬开河蚌,而您显然不是个合适的工人。把人交出来,现在,立刻,这是最后的通牒,如果您拒绝,那么再过一会儿,您得到的将是陛下的手令!我对您与您的祖先爬过谁的床,或者他们被谁搞过,都丝毫不感兴趣。
别把那些腥臭的垃圾抱在怀里,自以为别人不知道了,所有的贵族都一样。奎克莱家已经是笑柄,且注定将被国王厌弃了,被扫帚扫到一边和一脚踩成碎渣的效果,可是完全不同的,给你们自己留一条活路吧。”
“……”奥尔在心里给这位王子妃比了个赞,真是够彪悍的。
面对莫萨娜,迪文被打击得溃不成军,他的头发被冷汗打湿,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身体摇晃了两下,仿佛随时都要晕倒。
他努力直起腰,就在奥尔以为他依然要拒绝时,迪文的腰再次弯曲了下去:“我……我这就将人带来,殿下,蒙代尔警官。我只是希望……稍后我能在一旁。”
“随您喜欢。”莫萨娜重新用扇子遮住脸,在书房里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迪文叫了门口的仆人,过了一会儿,格雷厄姆管家到了。他换了一身衣服,头发梳理得很整齐,以奥尔的鼻子还能闻到他身上一点烤肉的香气,他的面颊红润,奥尔怀疑他刚喝了酒。
“我要一支枪,我想体面又干脆地死去。”老管家进来看了一圈,最终视线停在了莫萨娜的身上。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