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想到个问题,正要找顾忠去问清楚,恰好井生抱着巨大的澡桶进门。他力气极大,本该两人抬的澡桶,一个人就搬了过来。
“小郎君,去哪儿?”井生连忙放下手上的澡桶拦住他,要出门至少也要把外袍穿上啊,哪有人穿着中衣就要往外跑。
顾念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一斤等于多少两?”
井生不明白小郎君为什么突然要考自己这个,犹豫了下才开口,“十……十六两?”
“太笨了,半斤八两,我怎么就没想起来!”顾念恍然大悟,懊恼地跺了跺地,转身走回桌案那边。
井生:…………
一斤十六两,半斤可不就是八两,有什么问题?
他当然不知道,在数百年后的平行世界,一斤已经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十两。
面前的小郎君,就因为这个简单的常识性错误,半个下午的时间都白费了。
找到问题的根源所在,顾念才松了口气。
舒舒服服地洗过热水澡,他又去找了趟顾忠,不好意思说自己不识斤两,旁敲侧击东拉西扯了一堆,才总算搞清楚,这个时代的重量单位完全不是十进制。
一斤等于十六两,一两等于十钱,一两也同时等于四分,而且,这个时代的重量甚至还分大小斤,一大斤等于三小斤,药肆行当使用的是小斤,简直麻烦到反人类的地步。
他原本还想挑灯夜战,尚未恢复的身体却坚持不住了,只得作罢。
晚上,他虽然没有抱着账册催眠,梦里却全是绕口令样的几斤几两几钱几分。
次日上午,捏着鼻子喝完汤药,用xxl号的牙刷刷完牙,顾念重新开始自己的表格大业。
算出的结果让他不禁有些忧虑,难怪玳瑁那么担心,单单他现在算的这部分,亏空的金额就已经达到了十四万六千七百二十二文。
就算秦染他们盘点的顺序是从贵重到普通药材,保守估计,总共的亏空数字也要接近三十万文,弄不好甚至要超过五十万文。
这样看来,一个不小心,药肆的资金链断裂的话,恐怕真的会倒闭。
这么大的金额,半年多的时间就让人从自己眼皮底下‘偷’走了,他这位阿舅,是真真心大啊。
他算好结果的时候,顾忠那边也已经把前天的部分核对完毕,这次两人的‘答案’终于完全一致。
老管家异常吃惊,不会吧,这次居然真的一样?
他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又把昨天秦染新盘点完的药材单拿出来,让顾念跟自己继续往下算。
午后没多久,顾念就算好了,一直等到晚饭过后,老管家才核算完所有的部分。
这次两人再对,反倒是老管家那边算错了一处,其余的数据都一模一样。
“小郎君,这个西域字果然很有用。”顾忠惊叹。
“当然有用。”顾念扬眉吐气地挺起了胸膛。
“小郎君,”意识到这种方式的好处,顾忠犹豫地开口,“这个西域字,难学吗?”
“不难学,”顾念立刻道,“忠叔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井生也可以学。”
被点名的井生怔了怔,他也可以学?
顾忠虽然很想学,暂时却有心无力,他近几日要帮秦染忙许多事情,根本没空。
倒是秦染和顾夫人听说这件事之后,很支持顾念的‘教学’工作,分别安排了另一个叫玛瑙的小药童和青梅跟井生一起来学这种稀奇的西域字。
当然,秦染是从实用角度出发的,如果不是最近滕不出时间,他甚至想自己来学。
顾夫人本身却对西域字的事情没抱多大期待,她只是觉得,十几年来,终于听说儿子要做一件听起来还算正经的事情,让青梅过来,更多的是表达肯定和支持的态度。
不过,大家白天不是要在药肆外堂帮忙就是要盘库润药什么的,顾念的西域字课堂,只能安排在每日晚饭之后。
就这样,即便顾夫人不让身体尚未恢复的儿子出门,顾念养身体的日程依旧塞得满满的。
每天上午,他会核算出一份前一天的盈亏表,等着晚上与顾忠那边核对,晚上则抽出半个时辰,用来给井生、青梅以及玛瑙来讲解阿拉伯数字以及相应的加减乘除的运算法则。
玛瑙比玳瑁大一岁,性格比较内向。本来秦染是想让玳瑁过来学的,奈何小朋友上次被顾念‘伤透’了心,死活不肯过来。
至于下午的时间,则被顾念拿来午睡、备课以及规划自己的第一个‘三年计划’了。
写在计划里的第一个字就是‘钱’。
两辈子加在一块,他都没有这么为钱发愁过。
撑住药肆需要钱,他们一家人生活需要钱,换个舒服的丝织枕头和鸭绒床垫需要钱,甚至他想每天洗澡都需要钱。
没错,洗澡。
在接连三天要求洗澡之后,第四天井生终于熬不住,委婉地提醒他,玳瑁看到自己在厨房烧热水的时候,眼睛已经要冒火了。
顾念这才知道,这个时代,挑水费力姑且不说,光是烧水的柴火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一斗米的价格才四到五文,烧一次洗澡水需要的柴火就得二三十文,再加上洗澡容易‘风邪入侵’,所以普通人家,十天半月才会洗一次澡。
药肆这边因为秦染喜洁,已经洗得够勤快了,也不过五天洗沐一次。
玳瑁人本来就担心药肆因为没钱而倒闭,再看到井生每天烧水的‘奢侈’浪费行为,脸色可想而知。
原主身上的钱袋原本还剩下百来文的余钱,顾念一咬牙,全都拿给井生去补贴柴火费了。同时也不得不把洗澡的时间延长为两天一次。
再不想办法赚些钱,他连洗澡水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