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也说了,吕青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子,即使有尸体,肯定也会详细检查,你现在准备的这两具尸体,破绽太多了。”顾念熟练的从袋子里掏出纸笔,“你阿姐和阿综的身高和体态各自是什么样的,她们有没有什么特别容易辨别的身体特征,比如特别大的疤痕,陈年旧伤,六指之类的……”
墨青:…………
“而且,把她们两个救出来之后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母子两个?吕青肯定会派人盯住你,随时准备发难,放在墨家不但容易走漏风声,而且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送走,越远越好。”
墨青:…………………………
你们两个到底是专门查案的还是专门犯案的?
现在谈论的可是跟那位马上就要登基的新皇对抗,从皇宫里往外‘偷人’,不但没有半丝害怕甚至还异常淡定,这轻车熟路的模样,就像已经做过千百回了似的。
顾念和年深一直把墨青送到皇宫外,三人才算商量完毕。
墨青就继续负责地道的部分。
由年深安排人连夜去城外乱葬岗按照墨青提供的身材特征找两具尸体,天亮之后再想办法弄进城。
顾念再请秦染帮忙‘加工’一下烧死的特征部分,到时候送到墨家,由地道送进去,换上那母子两个的衣物和饰品,之后基本就没人查得出来了。另外,还要安排人监视,除非送毒酒的人提前到达,否则放火最好等到人已经安全离开皇宫再进行,最后再把地道填上。
如果地道能提前挖通,趁着万国大宴开始,赶在明天关城门前将人带出去就是最安全的。实在不行,就得等到第二天早晨,到时候检查势必会严上许多。送人出去也不能用墨家的马车,得找一辆不起眼的。
出城五里之后,就会有人接应。至于去处,自然就是有镇西军坐镇的凉州。
顾念一拿出从年深那里求来的探监岳湎的条子,秦染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甚至还给他们提供一个送人出城的主意。
这个时候,发现有疫病死亡的人,为避免感染,就会送到城外僻静处掩埋,守门的卫士怕沾染疫病,对这种情况是查得最松的。
他们完全可以借送尸体出城的机会将人送出去。
顾念觉得秦染的主意特别好,到时候可以让人跟墨青的阿姐假扮成夫妻,然后将薛综画成天花奄奄一息的模样,再加上那个小宫女的尸体,到时候就算后面追查起来,也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尸体,跟母子完全对不上号儿。
等到他们把一切商量完毕安排妥当,再磕磕绊绊的在秦染和井生的帮助下穿好那身复杂到让人焦躁的朝服,就已经差不多到了他跟年深约好的碰头时间。
凌晨三点的义宁坊,黑漆漆的,他穿着簇新的乌舄[xi],打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坊门。守门的还是之前那两位,今天是新皇登基的大日子,再见他一身穿戴整齐的绛纱朝服,两人立刻明白是去参加登基大典的,登记过后,麻利地帮他打开了坊门。
更深露重,顾念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突然发现远处三盏灯笼扑腾在半空,跟鬼火似的,等听到萧云铠打招呼的声音,才发现是年深他们。
他们身上俱是跟顾念差不多的黑边绛纱大袖单衣,只不过身上的那些啰嗦的配件更多了,愈显华丽,挂上水苍玉抱着玉首剑的萧云铠,都压下常日里的浮躁之气,多了分庄重感。
三人之中最显眼的自然还是年深,夜色和大袖袍圆润的线条柔化了他身上冷冽的武将之气,剑眉星目之间意气风发,冠带风流。
“顾司直?”萧云铠把手在顾念面前挥了挥,顾念才回过神。
“哦,快走,快走,时间要来不及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虽然穿朝服的老板特别好看,但是看呆了也未免有点太丢脸了。
“怎么样?”年深带着两个常服小厮靠到他近前,询问他那边的状况。
等顾念把秦染那边给的建议和自己的想法交代完,几人差不多就已经转到了大明官前,年深吩咐了几句,那两个小厮就转身朝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看到宫门口排了条长长的队伍,顾念还以为是宫门没开,结果是排队‘安检‘的。
由于二月的那次大洗牌,朝廷各个部门都人员大动荡,空缺良多,许多官吏跟顾念一样,是初次入宫,所以属于初次官员的那条登记队伍特别长。
这个时代你说它观念落后吧,它还比顾念想象得先进些,不但会对顾念他们这种初次入宫的官员详细登记造册,记录姓名品级官职之类的资料,甚至还要记下个人的体貌特征。
你说它先进吧,这种文字描述的体貌特征,着实太过抽象。
比如顾念,那个登记的人帮他标注的体貌特征就是【身高约五尺七寸,体瘦,面白无须。】
回头看看队伍,除了他身后那个体型壮硕的,顾念觉得自己这十三个字的体貌特征至少适合其中百分之四十的人。
经过‘安检’,顾念刚要往前走,后面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顾念回过头,发现是刚才站在他后面的那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大汉,看打扮明显是个武将。
“你是?”顾念把手上的灯笼往上拎了拎,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这张脸。
“俺叫张闯,是安番侯手下的定远将军,跟侯爷一块儿回来参加大典的。”那人乐呵呵地挠了挠头,“你是顾言顾将军的阿弟吧?”
“正是。”一听顾言的名字,顾念就习惯性的肝颤了一下,连忙跟对方端正地行了个礼。
他想想也就明白了,刚才‘安检’的时候需要报一大堆信息,这位刚好站在他后面,估计全听到了,能认出他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本来还想着等参加完大典,明天再去义宁坊找你,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就碰到了。”
顾念迅速反应过来,“我阿兄可是有书信托将军带回来?”
“正是。”张闯伸手探入怀中,却摸了个空,他怔了怔,面上现出赧色,尴尬地看向顾念,“俺好像把东西忘在客舍里了。”
“不碍事,如若将军不嫌弃,明日正好可来家中做客,我替阿兄招待将军一顿薄酒。”
“那敢情好,对了,你们家那个肉酱和方便面能多准备点么?”张闯期待地搓了搓手,“上次你阿兄带回去那点儿,根本就不够营里的兄弟们分,这次回来之前,大家都嘱咐我让你多给你阿兄做点……”
张闯的直白让顾念愣了下,随后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
比起京城这些八百个心眼儿的家伙,顾念觉得张闯这种想什么说什么的直白异常‘可爱’。
等两人寒暄完毕,顾念再去找其它人,年深早已不见踪影,门口只剩下杜泠和萧云铠在等他。
进门就是片视野开阔大气磅礴的巨型广场,晨曦未明,依稀可以看到远处云奔山横,宫殿高耸,四周列戟如林。
眼前的广场异常宽阔,顾念粗略估计了下,纵深至少超过六百米。
怎么说呢,就算皇帝真的是条龙,眼前这个广场的尺寸也够它打滚撒欢的了。
正对广场的就是史书里大名鼎鼎的含元殿,巍峨壮阔,立于三层高台之上。两侧阙楼仿佛凤展双翼,龙腾云海,轮廓跌宕起伏,气势恢宏。一眼望上去,便能让人胸中荡起层层豪迈之气,依稀可以想象出当年‘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的盛世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