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犹豫着将话说完。
云珠恍然,她毕竟不是古代人,虽说她也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但对于现当时的规矩风俗还是不那么熟悉,若不是春杏的提醒,真真要出大纰漏。
春杏还在一脸忐忑的看着云珠,作为下人,在主子做决定的时候,她只要听从就行,像她这种行为,严格来说是冒犯了主子的威严,若主子脾气差点,交给慎刑司打一顿都不冤,但短短几天的接触,春杏感觉面前的主子和她见过的其他主子不同,对所谓威严看得不是那么重,想到云珠刚刚进宫,对很多事情半懂不懂的,还是鼓起勇气提醒。
看着春杏的忐忑,云珠骤然笑了起来,白皙的手握住春杏,将手上的银镯子褪下,塞进春杏手里:“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还好有你记着这些事。”
复又提高声音,对着夏荷和小季子小欢子说道:“你们也一样,平日里都多留心几分,有我没想到的地方及时提醒,做得好的都有赏。”
夏荷和小季子小欢子正暗暗眼红春杏得的赏,乍一听见云珠如此说,都高兴地连连点头。
“但”云珠收起笑容,严肃道:“有一点,无论是什么事情,你们可以提醒我,但万不能越过我自作主张。”
“是。”小欢子心中一颤,在这四人中,他素来是最机灵一个,素日里就有点看不上小季子的愣,春杏和夏荷在他看来也不够灵巧,一心想着做点大事在主子面前露个脸,将其他几个人压过去,成为主事之人,没想到这主子看着娇娇软软,说话也温温柔柔,却是个主意大的,容不下手下人自作主张。
甚至,小欢子本就是个心思多的,云珠轻柔地一句话,他却又往深想了一层。
主子这么说,莫不是在敲打自己前些日子对延禧宫莺莺的奉承。
细密的冷汗冒出,甚至在这寒冬腊月里很快将他的衣服浸透,小欢子有点飘了的心沉了下来,赶紧和小季子磕头应是。
云珠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瞬间,小欢子心中想了这么多,见他们几人神态认真,知道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中,便温柔地笑着将几人叫了起来细问开来。
春杏和夏荷是康熙十年内务府小选进宫的宫女,而小季子和小欢子更是从小在宫中长大,这几人尽管没有亲身参加过万岁爷的除夕宴,但总也是听到过些消息,听见云珠的疑问,几人凑一块儿,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
“之前仁孝皇后还在,后宫的各位主子们也都做上些自己的针线交给皇后主子,再由皇后主子呈给万岁。”小季子一板一眼地说着固定流程。
小欢子较小季子机灵很多,探听到的消息也更多:“听说马佳格格有一年绣了山水屏风,万岁爷龙心大悦,对马佳格格看中了好几分。”
“不过,”小欢子接着说道:“我听说呐喇格格今年找了些新奇玩意,未必准备绣品。”
云珠若有所思,翻找着塌上铺着的料子,寻找着最适合的那一份。
至于像呐喇格格那般找个新的玩意,这等可能云珠想都没想过,且不说她进宫时日尚短,既没有人脉也没有足够的金银够她玩花样,就算她能找到,也不会这么做。
绣品是仁孝皇后定下的规矩,她是傻了才在这上面瞎折腾。
第9章心思
北风呼啸而至,一夜之间树梢绽放的梅花被吹落,点点花瓣零落在地,被早期的小太监收拾干净,徒留一份悠悠的清香。
这凛冽的寒风将太子的病吹得又重了几分,身上的高热反反复复不见好,康熙的心神全部都被太子占据,更是没有心思翻牌子,一时间便将后宫冷落下来。
对于康熙的举动,宫中之人反映各异。
珍珠将药递给马佳氏,又小心地将小皇子抱起,看着马佳氏小心翼翼地将一碗药喂完。
小皇子闭着眼睛,虚弱地哭了几声,随即又睡了过去。
见小皇子睡着了,珍珠觑着低声将康熙又没有翻牌子的消息说了,一心扑在儿子长生身上的马佳氏悠悠叹了口气:“太子病了乃是大事,太子年岁尚小又早早地失去了母亲,且是要万岁爷上心。”
虽然这么说,但她看着睡着的儿子,想着早夭的赛音察浑和长华,心中好似被什么紧紧揪着,喘不上气来。
长生出生也有半年了,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从没见万岁爷这么上心过,即使理智不断地告诉自己长生和太子比不了,但是马佳氏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哀怨之感。
而呐喇氏却不像马佳氏有那么多的思绪,她的儿子胤禔从出身起就壮实地不行,现在已经五岁,翻过年都能进学了,眼见着养住了,心里不是不得意的,还有心思为太子念了卷经。
呐喇氏此时最关心的,却是康熙没有翻云珠牌子这件事情,即使这些日子自己也没见到康熙,但她心中的心气顺了几分,得意地和莺莺说道:“那个乌雅氏,想必现在眼睛都哭红了,万岁爷哪里是能轻易被人迷住眼睛的。”
莺莺殷勤地给呐喇氏捶着小腿,连声应和:“主子您说得对,乌雅格格连您的面子也不给,看着便不是个聪明的,你看万岁爷这不就将她抛在脑后了。”
呐喇氏惬意地眯上眼,在莺莺的服侍中睡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也多是议论纷纷,肆无忌惮地表达着自己的幸灾乐祸。
被嘲笑的云珠,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狼狈。
春杏等人知道她得了皇上的手炉,心里总有着些期待,但一天天过去,也不见康熙的召唤,心中本就着急,再加上后宫中的那些议论,让他们心中更加忐忑,每日当值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云珠难过。
云珠开始没反映过来,但看着手下几个人越来越谨慎,心中纳闷,忍不住询问了一番,这才哭笑不得的发现这个误会。
若是一般人,得了皇帝的赏赐又被撂到一边,心中可能会有失望有难过,气性大的被气病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云珠不是一般人啊,她打进宫的第一天,就没想过要争宠,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真是没意思透了,是御膳不好吃还是御花园不好逛,再世为人她只想吃喝玩乐一场。
不得了了,必须给春杏她们找些活干,免得胡思乱想。
这样想着的云珠,将斟酌了几天终于选好的料子拿了出来:“除夕快到了,绣品还没开始,我想好了,就用这宝蓝色的宫缎绣个荷包。”
果然,云珠话一出口,便将春杏和夏荷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他们是在宫中学过的,特别是夏荷,刺绣手艺很是不错,虽说比不上专业的绣娘,但做个荷包且难不倒她。
“主子,这宫缎颜色鲜亮,您那儿有些金色的绣线,您看我绣个金龙成吗?”
夏荷拿着端子心里盘算着。
料子上绣什么,云珠早已想好,听见夏荷这么说,她胸有成竹地说道:“不绣这个,万岁爷每日里金龙见得多了,哪个不是顶级的绣娘绣出来的,绣这个既费了精力又没有新意,属实没有必要。”
“我看啊,这图案,绣上五谷丰登就好。”
听着云珠的吩咐,夏荷便找春杏取来钥匙,将柜子打开,取出合适的丝线,在宫缎上比划起来。
“来窗边吧,这儿日头好,别坏了眼睛。”云珠将夏荷叫到窗前的榻上坐下,便支着手看夏荷动手缝了起来。
是的,没错,就是夏荷动手缝了起来。
说是给皇上献上自己的绣品,但云珠从没打算一针一线全由自己完成,先不说自己那缝个扣子都歪歪扭扭的手艺,真的呈上去不会不治个大不敬之罪,就从云珠的内心出发,她也没想着靠这种事讨皇上欢心,她对讨好皇帝的耐心,只限于收尾的时候自己意思意思缝上几针便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