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都嫌你们蠢。”
苏衔养在椅背上,头枕着手,大长腿翘在桌面上。冷涔涔的笑音慢条斯理地从齿间滑出:
“先说你们户部哈,爷说要闹蝗灾的时候你们一个两个不肯听,让你们从国库掏点钱比揍你们家孩子都难。”
“等事情真出了,一个两个又都开始装孙子。怎么的,当自己几天在早朝上不吭声爷就能忘了你们是吧?”
“如今就这点破事,你们按部就班地办都能办出纰漏。”
“真是不如养头猪。”
“……”户部几人硬着头皮,不敢吭声。
这件事他们确实理亏,从头到尾都理亏。所以漫说他们这些底下的小官,就是尚书大人在蝗灾真闹起来后都绕着丞相走——丞相这张嘴谁不知道啊?当面碰上了就是自找嘲讽。
现在可好,他们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送个错处给丞相,硬是给了丞相把新账旧账一起嘲回来的机会。
几人懊恼地听着,越听越怨,幽愤的目光终于禁不住地投向了兵部来的几位。
——这篓子归根结底是你们兵部捅的!
然而还不及他们开口,丞相的火气直接挪了过去:
“你们兵部也是吃干饭的是吧?”
“国境都没出,押运个粮草还能给掉悬崖里去?爷找信鸽一粒粒叼去安西都比你们好使!”
“怎么的,你们是蝗虫派来的细作吗?”
轻啧一声,他又道:“要不是天气炎热生肉不好运,就把你们挨个宰了送到安西给灾民打牙祭去。”
几人无不低着头,不敢擅出一声。直等丞相嘲讽完了,才有人拱手:“大人息怒,沿路碰上暴雨,实是意料之外。况且……”那人一顿,引着苏衔的视线看了眼立在侧后的中年人,“实是这新来的库部令史急于立功涉险去走山路,才酿成此等大祸,丞相大人明鉴。”
苏衔眉头轻挑,谢长远抑住忐忑,上前一揖:“大人,卑职确有急于立功之心,但这事……这事出得蹊跷。”
房门外,来者闻声倏然刹住脚步。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却不该出现在这里。谢云苔怔忪抬头,熟悉背影近在眼前,好像比印象中苍老了些,立在几个比他年轻的官吏当中有些格格不入。
爹……
她哑哑张口,但声音在嗓中卡住。
虽在讶异之中,她也察觉到了,这是出了事情。
苏衔的声音抑扬顿挫地继续嘲着:“朝廷养这么多酒囊饭袋就够蹊跷了,不是碍事就是拆台。你们六部的全称是‘只管‘溜’嘴皮子,正事一概‘不’行吗?”
“公子。”少女的声音不合时宜地穿进来,柔和悦耳,引得众人都看过去。
一瞬间,谢长远的神情僵硬到极致。羞愧、窘迫与长久的思女之心糅杂,让他想躲,又连眼睛都挪不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