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重新滚滚启动,听得身后不远处有另一辆车不急不缓的行进声,顾奉廉不由感叹道:“左相这般平和谦让的性格,当真是年轻人中少有,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更属难得。”
顾照之素来不信云澄是个简单的人,对此并不太以为然:“倘若遇见的不是您,却又未必了。”
谢晚芳觉得他这话颇不中听,便道:“只要他对父亲表示的是善意,咱们又何必管他遇见别人是如何。”
顾奉廉点头笑道:“芳儿说的是。”
顾照之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神情间满是“你又帮他说话”的不悦提醒。
她佯作没有看见,转开目光继续看起了风景。
待入了围场下得车马,谢晚芳回头一看,果然见云澄那辆马车也刚刚缓驶而来。
车辆停驻,从人打起帘子,罩着一身狐毛大氅的云澄便款步走了下来。
他抬眸时恰好撞上她的视线,于是眼中闪过一丝略深的笑意,但随后便转开了目光,迎向正朝自己走来的顾奉廉、顾照之父子。
顾奉廉知礼还礼地先抬手打了招呼:“云相公,今日可先已结了伴?”
向来围猎的时候很少有人孤军作战,通常都是成群结伴,尤其文臣本就不擅骑射之工,顾奉廉为表善意,这才有此一问。
云澄抬手回礼,笑了一笑:“玄明技拙,得圣上关顾特准了在旁观战。”他虽是这么说,但其实知情的都明白这是萧弘照顾他身体不好,所以这种行动激烈的赛事根本不可能让他上场。
顾奉廉等人也是心照不宣。
云澄见对方并未身着骑射服,便问:“国公今日也不上场么?”
顾奉廉爽朗地笑道:“老了,让子初和他媳妇儿代我去冲锋陷阵就是。”
云澄回笑,看向顾照之,微点头示礼:“世子英猛过人,想来应如探囊取物。”
顾照之也回了一礼:“云相过奖。”
和这父子两都见过礼之后,云澄才看向了站在旁边的谢晚芳,宛如初次相见般示礼一笑,说道:“圣上曾言世子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谢晚芳心中暗笑他这一本正经演戏的样子,面上亦端端礼道:“圣上谬赞,妾身实不敢当。”
几人寒暄过后,便一同结伴往围场内走,顾奉廉和云澄不时交谈两句朝堂上的事,谢晚芳走在顾照之身边听他给自己介绍这里那里的,倒也听得认真。
远远地望见前方有一象牙白色的穹庐,帐前还高高立着明黄色的龙纹旗帆,显然正是此次御驾亲临的大本营。随着距离渐近,谢晚芳才发现这顶穹庐被搭建地相当大,起码可容纳百人,而且为了御寒,选用的材质也是上好的毡料,人甫一进入,便已顿觉室内比外面暖和不少。
受召的宗室贵族和大臣将领们此时已陆续而来,谢晚芳发现其中还是有好些出于宗室的女子,先帝的两个嫁留京都的公主也赫然在列,且看装束这些人显然是大部分都准备上场的,真不愧是以武立朝的萧氏宗室女。
不多时帝后驾临,谢晚芳看见了随皇后而来的冯婉妍,她亦身着一身骑射服,走路时步履如常,看样子脚伤也是基本无碍。
谢晚芳下意识地转眸朝顾照之看了一眼,只是他也正低头随众行礼,这匆匆一眼并未能看得出什么来。
随后萧弘携皇后入座,令众人平身,先说了几句惯例的开场白,然后为表鼓励,言明将会赏赐猎物最多的人一柄七星匕首,而皇后则拿出了一支蝶戏花的金钗准备赏给女子中表现最出彩的那个。
萧弘又笑了笑,看向坐在下方左首位置的云澄,说道:“玄明今日既观战,总不能白白让你凑这个热闹,不如你也出个彩头?”
众人都知道云澄的大家身份,闻言也并不觉得惊奇,反而颇有些拭目以待。
只见云澄施施然站起,恭敬向萧弘施了一礼,含笑道:“那臣便出《怀素帖》为彩吧。”
谢晚芳闻言不由一怔。
萧弘当即失笑,指着他道:“好你个云玄明,那字帖早就让朕给收了,你这番耍赖,到头来还不是要朕的东西!”
云澄从容礼道:“臣等自是要沾圣上的光。”
萧弘哭笑不得,只得忍痛割爱地点了头:“行吧,朕拿就拿了,改日总得让你赔上。”又笑着对众人道,“众卿若有喜藏云相书法作的可要打起精神了。”
谢晚芳不由暗暗摩拳擦掌。
为让此次围猎竞争更有可观赏性,萧弘本人并不下场,而是让所有人划分成了四拨:大臣、宗室勋贵、亲贵女眷、宫中妃嫔女侍。
各自在阵营内如何作战不论,总之最后得胜的一拨人人有赏。
谢晚芳自是被归在了第三组,冯婉妍则在第四组,出发之时四组人分从东南西北而走,顾照之临分开前对谢晚芳说了一句:“知你想要那字帖,等我帮你赢回来。”
她潇洒地一挥马鞭:“谁赢谁还未可知,回见!”
顾照之一愣,看着她转眼间已策骑远去,不由哑然失笑。
谢晚芳打猎有自己的习惯和方法,加上觉得宗室女各种身份地位的规矩难免有些碍手碍脚,她可不想正打着猎还要关注旁边的人是不是需要她让一让或者行个礼,所以骑术出众的她很快就单骑跑出,寻了个暂时没瞧见有人影的林子准备大展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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