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芳忽地想起了这起事件中关于他的那些传闻,又想起了当初顾照之关于他的推测,稍默了默,轻声道:“你就是在那次的事情里对圣上以身相救,然后才入了东宫伴读吧?”
“是,”他回得云淡风轻,“心口边中了一刀,”说着还浅浅笑了一下,“再正一些就没机会与你相识了。”
她倏地攥紧了他的手。
云澄回眸,安抚地回握了握她的手,温温一笑:“无事,已许多年了,不疼。”
“当真不疼么?”谢晚芳忍不住道,“这么深的伤,那疤痕必将伴你终生,你每次见到是不是都会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过得是什么模样?日子有多么难熬?”
云澄迎着她深深的目光,不禁愣怔了须臾。
然后,他垂下眸,轻轻笑了笑,边迈出犹若随意的步伐,边低低地道:“原来你已知晓这伤是为何而来。”
“其实也没什么,”他说,“我那时候只是觉得这样在云家待下去迟早会废掉,所以要么走,要么死。”
她听地一阵心颤。
谢晚芳没有问他那时候是怎么看出来萧弘不是寻常家儿郎的,他的聪明她早已有了足够了解,但他的决绝却令她有些后怕。
“我在战场上中那一刀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爷爷的真疼啊!”她说,“然后眼前发黑的瞬间就冒出个念头想我该不是见不到你了吧?我当时就有点儿后悔没有早同你表白。”
云澄静静凝着她,没有说话。
“三郎,”她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对你也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你以后要时时记得,你再不是以前那个不得所亲的云玄明了,你有我,往后能不受伤就别受伤,我会心疼的。”
云澄淡淡笑了笑,抬手轻抚上她额角的伤疤:“我一个文官,能受什么伤?这话应是我对你说才是。”
“你心
疼我我知道,”谢晚芳道,“但我心疼你,却须得提醒你记得。”
云澄莞尔,顺手将她轻轻揽入了怀中。
“我知道的,”他说,“你最疼我。”
***
云澄陪着谢晚芳回了晓看花堤,彩雀正询问着两人中午想要吃什么,院外就来了禁军属下求见,说是谢承熙谢都督让人送了信来。
谢晚芳忙让双喜把信接了,拿到手上屏退人后拆开来一看,顿时一怔,眼圈儿倏地就红了。
“是谢老爷回来了?”云澄边说,边从袖子里拿了帕子来给她擦眼泪。
“嗯……”谢晚芳声音有些哽咽,脸上却在笑,“说是提前到了,让我晚上回去一起吃饭。”说完吸了吸鼻子,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去跟圣上说一声。”
云澄拉住她:“待会我去跟圣上说,晚上陪你一道去。”
“你,你这就去啊?”谢晚芳似乎三份意外六分惊喜外加一分担忧地瞧着他,“当真做好准备了?还是要不我先去替你打个头阵?”
他不由失笑,说道:“你这样才更教人紧张。”
她却更惊讶了:“原来你也会紧张!”言罢高高兴兴地道,“好吧,那我就给你壮壮胆好了。”
在晓看花堤用过午饭后,云澄就去了天水金阙找萧弘,没过多久就让江流过来通知了谢晚芳一声,说圣上已经应允了他们同去,让半个时辰后在西门外见。
因想着有云澄带着人同行,所以谢晚芳就把彩雀和双喜都留了下来,自己换上常服拾掇一番后就和等候自己的江流一起出了门,沿途还遇到了巡卫的禁军下属们同她打招呼,态度比之以往都更为恭敬。
刚出了庆兴苑,她就迎面遇到了带着侍女往汤池那边走的冯婉妍。
谢晚芳本不欲搭理对方,但是眼见就要两个人即将正面对上,冯婉妍还没有停步行礼的意思,她想起前尘种种,连同昨天夜里在梅林发生的事,顿时就觉得这姓冯的委实不知好歹。
于是,她就先停住了。
她这么一停,冯婉妍也就不得不停了下来,但却明显想借岔开话题来避过行礼,直接便状似平常地道:“方统领是要出宫去?”
“冯女使连这都知道,真是厉害。”谢晚芳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我们禁军府台还有什么事是你猜不出的?啊,我知道,昨天夜里那个喝醉酒的竟然恰恰好在天水金阙旁边的林子里冲撞了你,这个你肯定猜不到!”
冯婉妍双手交握于腹前,姿态端庄,脸色却有几分不大好看地静静看着对方,说道:“下官不知方统领是何意。”
“何意。”谢晚芳笑了,上前两步走到她身畔,用刚好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冯女使,你莫当我是傻瓜,环环相扣之计,其起始之初必得确保有人能引线,若没有你,后面那出戏怎么能唱的出来?”
冯婉妍一笑,说道:“受害之人反被污蔑,此等破案手法也是下官闻所未闻,大约也是方统领的独门专属吧。”
“你晓得我手段多就好,”谢晚芳浑不在意地道,“我今日便与你敞开说明白,你和顾子初的事与我狗屁关系没有,你愿意做他的妾也好,妻也罢,都不必将你那双鼠目钉在我身上不放,再来招惹我,别怨我不给你脸。”
冯婉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说过,当即就有些挂不住脸了,冷笑道:“方统领也是女儿家,怎么开口闭口就是妻啊妾的,难道是在两个男人中间左右摇摆不知该选谁?听闻方统领前脚在西北时还与顾世子生死相许,现在看来却是后脚回了京都就又与云相不分你我了,此等女子朝三暮四之事下官亦闻所未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