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博说到这儿,抬眸看了眼静静坐在旁边的儿子,半笑道:“所以林秀你看,有些事无需太认真,尤其是对做大事的人来说。”
上官瑾面色平静地礼道:“孩儿明白。”又道,“顾子初能将谢晚芳从京都弄走也是好事,这样我们也省了动禁军府那些人了,没有她坐镇,宋承等人未必有那个触觉和魄力。再者云相那边,或许正如阿父所言,要受些前所未有的打击了。”
“嗯,的确是省了我们不少力气。”上官博满意道,“你这次做得很好,接下来,便正是好时候。”
借挑唆离间萧弘和云澄的君臣关系来浑水牟利的方法固然是好,但却不宜久拖,毕竟萧弘会顺“水”而为也是因为他的确需要平衡两相势力,一旦云澄那边真正显出势弱了,萧弘肯定会抬手松一松,然后又要回过头来盯着他们上官家。
所以,最好的时候只在眼前,这是他们必须奋力一搏的时机,错过这次,麻烦就会跟着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且不会间断,甚至可能令上官家倾覆。
“冯婉妍那边,阿父打算如何处理?”上官瑾忽然问道。
“她?”上官博怔了一下,随即便面露轻屑,似乎完全不觉得上官瑾有特地提起这个人的必要,“一个心比天高的蠢货,至今还以为只是帮着我们斗倒左相呢,到时龙椅上换了人,她难道还能留在后宫么?自然该去哪儿去哪儿。”
上官瑾不着痕迹地淡淡弯了下唇角,说道:“我看她像是穷人乍富,飘地快有些过了,即便妄想着斗倒云玄明后便可以踩着谢晚芳耀武扬威,也该想想还有个顾子初才是。”
上官博不以为然地道:“贱出之女,终究上不得台面。就凭谢晚芳能拿下狄丹,让云玄明和顾子初都为了她甘愿赌上一生荣华甚至性命,冯婉妍就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顾子初要谢晚芳,自然是留不得冯婉妍,到时候便用这女人做个顺水人情,让他拿去处置了讨谢晚芳欢心吧。”
“是。”上官瑾应道。
***
谢晚芳在齐州山林里中了瘴毒的消息很快传回了京都。当是时,云澄和上官博正在与六部官员会食议事,就见到姗姗来迟的兵部侍郎面带为难之色地走了进来,看着像是来给上官博禀报事情的,但目光却一下一下地没少往旁边的云澄身上抛。
上官博不动声色地问了是什么事,那兵部侍郎这才低首犹豫地把消息说了。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集中到了云澄身上。
上官博看见他握着汤勺的手指倏然一紧,关节处也泛着白,面上虽似情绪不显,但脸色却好像又苍白了一些。
所有人都好像在等着云澄先开口,而他也确实越过上官博向着那兵部侍郎开口问道:“顾世子可有说谢统领情况如何了?”
后者一派恭敬地回道:“回云相公,顾都督那边只说了谢统领现在昏迷不醒。”
云澄立刻道:“马上把消息送入内廷。”
朝中大将出了事,无论如何也是要让国君知道的,事关派遣御医和后续慰问,这一步流程谁也没打算拦着,所以那兵部侍郎去得很快,上官博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看今日会食就先这样吧,”上官博叹了口气,用满是安慰的语气说道,“玄明也不要太过担心,谢统领吉人自有天相,等御医去了一定会转危为安。”
云澄唇边的笑意透着几分勉强,似随意似敷衍地轻轻应了一声,便举步从案后走出,正要往外走,却忽地站定一顿,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猛然吐出了一口血,随即整个人就往旁边倒去。
其他人连忙冲上去七手八脚地将他扶住,口中着急忙慌地一声喊着相公又一声喊着御医,片刻间厅里竟乱作了一团。
上官博用了半晌才确信自己眼前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地衣上的血迹,无声地笑了。
……
三月十五,夜。
随着京都城内一片火光倏起,原本静谧的街道突然间到处都是喧乱的动静,很快,这动静便开始波及到了各处朝臣勋贵的府邸。
安宁侯顾奉廉便是被卧房门外的声音吵醒的,深夜喧哗本不应出现在侯府这样有规矩的地方,他当即便是心生疑惑,于是披衣而起想要喊人进来,恰此时,管家正好敲门而入。
昏黄的烛光映照下,顾奉廉看见了对方明显透着不安的神色,不由皱眉道:“外面什么事?”
管家道:“五城兵马司的人说是城里混进了乱党,现在正在到处拿人,派了官兵来护卫咱们府上。”
顾奉廉一怔,当即沉声怒道:“胡说八道!好好的哪里来的乱党?再说乱党若已有了能威胁到各府的这般阵仗,还用得着等他五城兵马司的人主动来抓?!”
“是上官大人亲自来说的,”管家小心地道,“侯爷,您看,会不会是和云相的事有关?”
云玄明?顾奉廉想起了这段时间圣上针对后族和左相一系的动作,还有几天前云澄在尚书台突然吐血晕倒后被送回府中一病不起,御医院掌院至今仍每日往返于宫中和左相府……难道,圣上真是打算趁此机会清理掉一些人?
“你说上官林秀亲自来了?”顾奉廉道,“他在哪里?”
他边说着,边已下了床径直往外走,管家忙快步跟上引着他去了侯府大门外,顾奉廉随即见到了守在那里的官兵和正站在门前的上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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