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见状只好把气咽了回去,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他下意识看了眼导游,却见对方一直低头静默摆弄着手机,帽檐挡住脸,只能看见一双十分修长且漂亮的手,指尖在屏幕上飞速轻点着什么。
靠窗的位置是单人座,路远原本想坐在那里,但因为靠近车门,稍不注意就会被甩飞出去,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此时那里坐着一名戴金丝边眼镜的男子,对方西装革履,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膝盖上搁着一台价值不菲的笔记本电脑,正在键盘上轻轻敲击着什么,但不多时就沉默着停住了动作。
路远心想原来不止自己一个傻帽报了这个旅游团,他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然而导游似乎认识那名男子,头也未抬,随口问了一句:“宴哥,你好像很久都没回来了。”
男人嗯了一声:“村里变化挺大的,你怎么没去念书,来这里当导游了?”
导游笑了笑:“志祥生病了,托我帮他代一天班,底下的几个村子凑在一起弄了个旅游度假山庄,不过不成气候。你不是在做旅游开发吗,回头可以帮忙指点指点,山上的佛阆村还没动静。”
男人不知为什么,没出声。
导游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按熄了手机屏幕:“我忘了,二叔公他们不喜欢有外人进村子……其实挺好的,有时候挣钱也没那么重要,他们习惯粗茶淡饭。”
车厢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路远呆呆坐在位置上,心想原来他们是一伙的。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旁,那里正坐着另外一名旅客,对方不仅戴着鸭舌帽,还戴着口罩,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此刻正压低声音和谁打电话,气急败坏道:“你tm的赶紧想办法把我弄走!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只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散散心,我又没说我想进山当野人!”
“豪华住宿你妈个头!老子昨天在破草房子里睡了一晚上!”
“失落的文明你妈个头!那是野外生存节目组要做的事儿!”
“谁说我要退圈了?!我只是闭关深造,老子以后还要拿最佳演员奖的!”
路远莫名觉得声音有些耳熟,盯着那名男子仔细看了片刻,忽然发现对方长得很像网上最近热度正高的一名男演员,据说因为团队给他立学霸人设,结果被网友扒出来他以前高中数学考过14分的事儿,早上刚出道,下午就跪地退圈了。
呵,原来躲这儿来了。
路远心中不屑一笑,但忽然想起自己数学以前考过6.5分,就又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大巴车继续往山上开,因为海拔变高,众人都出现了耳鸣的反应,中途有人在路边招手,车子顺势停靠,上来了一名白净少年,对方衣着朴素,手里拿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看起来难免有些奇怪,像是当地的村民。
“三爷爷!”
那名少年一上大巴车,就兴奋跑到了那名西装革履的男子面前,直接扒着前面的座椅问道:“三爷爷,你怎么坐村里的旅游大巴上来了,我还打算下山去接你呢!”
男人敲击键盘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不许叫我三爷爷。”
少年挠头:“你辈分比我高,我不叫你三爷爷叫你什么?”
少年语罢试探性换了个称呼:“村长?”
男人动作一僵,干脆合上了屏幕:“你怎么过来了?”
少年反手绕了个剑花,把剑往身后一藏,免得戳伤别人,大巴车摇摇晃晃,他的身形却纹丝不动:“村里最近修了路,二叔公怕你不认识,就让我来接接你。”
他心思单纯,藏不住事,说着目光控制不住往男子腿上瞥了一眼,然后又飞快收回了视线。
男子注意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把自己的右腿往后挪了挪,似乎隐有不便:“他还说什么了?”
少年挠了挠头:“二叔公还说,佛阆村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就必须是什么样,谁也不能改,让你死了做生意的心,不然就用蒯荆条抽你。”
男人闻言抬手扶了扶眼镜,似乎笑了笑,他的眼睛温度很淡,是商人逐利的那种淡,不计人情,不计冷暖,只计得失。
“二叔公年纪大了。”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少年坐在前面的位置,转身扒着椅背继续和他说话:“三爷爷,你这次怎么不开那种漂亮的小轿车来了?”
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倒是颇有耐心:“在山脚抛锚了,我看见下面的村子在弄旅游大巴,就顺路过来看看,你想坐的话下次再带你去。”
车子又是一个急拐弯,所有人的身形都狠歪了一下,只有那名少年安安稳稳地坐着。路远见状不免多看了一眼,旅游宣传册上说深山里面有个佛阆村,那里的村民世代隐居,人人都练古武,都是一流高手,看来是真的。
不过那和路远都没关系,他脸色发菜,本来就晕车,加上车子这么一甩就更晕了。他吃了一颗晕车药,干脆闭眼靠着车窗继续睡觉。
路远这一闭眼不知睡了多久,他恍惚间只听见耳畔响起一阵嘈杂的动静,下意识睁开眼,却见大巴车忽然失控直直撞向了路边护栏,紧接着视线天翻地覆,伴随着后脑袭来的一阵剧痛,整个人顿时失去了知觉。
“砰——!”
车子直接滚下了山崖,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路远吓得直接从睡梦中惊醒,睁开双眼哗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胸膛起伏不定,额头满是冷汗,惊慌盯着眼前豪华的房间,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车祸中逃生了。
管家机器人刚好从外面走廊遛进来,圆圆的身形就像一颗白色足球,用可爱的机械音喊道:【有客到来,有客到来,请问是否开门~】
它的眼睛就是显示屏,语罢直接投放出了门外的场景,却见一群从王宫来的礼仪官正齐刷刷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好几套礼服,正在别墅底下按门铃。
路远见状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下午四点了,离婚礼开始只剩三个小时,急匆匆掀开被子道:“快快快!快给他们开门!让他们在楼下等我!”
语罢火速冲进卫生间洗澡,准备换衣服去参加婚礼,毕竟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结婚,说什么也不能迟到。
路远和尤斯图的婚礼就在温爵顿宫举行,现场贵族云集,媒体尽到,共同见证着这一全国瞩目的盛事。
尤斯图罕见换上了一身红金色的皇族礼服,形制与军装类似,却更为雍容华丽,他按照规矩站在宫殿门口静静等待着路远的到来,看似淡定,实则一直在不安摩挲着指尖,直到看见路远乘坐的飞行器抵达宫殿,心中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当路远从迎婚的飞行器上下来的时候,就见尤斯图一身军装笔挺,站在红毯一端等候自己,不由得有了片刻失神,只觉得这样的尤斯图意气风发,夺目非凡。
两边的媒体记者一直在咔咔拍照,甚至进行全网直播。
尤斯图忽略那些刺目的闪光灯,缓缓走到路远面前,然后笑着优雅俯身行了一礼,按照虫族的礼仪邀请他一起和自己从红毯步入内殿,低声认真问道:“阁下,可有荣幸?”
觥筹交错,灯影辉煌,恍惚间好像身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