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语用力地眨了下眼,轻声:“……不饿,倒是有点累了。”
顾青看她脸色确实有些白,想来是真累着了。都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垂花门都没出过,她今日又顶着这么多首饰走来走去,站了许久又坐了许久,人这么小一只,怎能不累?
他轻咳半声:“那就歇息吧。”
季卿语松了口气,连忙站起来,甚至顾不上去看顾青,也顾不上卸掉凤冠霞帔,跌跌撞撞地入了净室。
净室早备好了热水,热气蒸腾,甫一进来,淡淡的潮意便把她的脸湿了个透,也让她清醒了几分。
季卿语把自己沉进水里,又往水中倒了许多花露,没一会儿,馥郁的香气弥漫开来,渐渐盖去了方才闻过的顾青身上的酒气,也是这时,她骤然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她坐在浴桶里,隔着窗,看外头月色,久久出神。
待会儿进去,便再无退路……
季卿语凝神许久,回想着见面不过半日里他的莽撞与无礼,指尖拨出涟漪,没一会儿,自嘲笑笑,成亲拜堂,哪还有后悔药?
厢房里的灯熄了大半,只剩下床边一盏。
顾青是在季卿语之后沐浴的,他洗完,走进内室掀开被子,刚要探头去吹灯,却陡然瞧见被子里只着单衣,身段玲珑有致,露出一段玉颈的季卿语……不知是不是因为周遭烛火太暗,被衾的颜色太红,愈发衬得她白得跟玉瓶似的。春日的天,还带几分寒凉,可被褥里的淡香夹着温热飘到他眼前,像要把他吸进去一般。
顾青哪见过这场面?只一眼便觉得通身的热气往下涌。
他抬头吹了灯,迅速进了被里。
季卿语在顾青进来时,心跳很快,他身上的酒气比方才淡了许多,不知是因为洗过澡还是她方才用了太多花露,可纵是这样,两人如今挤在一张榻上,他那么大的身量,小小的空间都让他的气息填满了,季卿语闭上眼,只觉得四处都是他和他身上的酒气。
顾青微微一滞,只觉得周遭都是季卿语身上的香气,方才他还没进净室,便闻到花香,他鲜和女子接触过,不知她们是不是都这般洗澡。他没忍住,拨了拨季卿语的洗澡水,这一拨不行,初春的天寒,洗了个冷水澡。如今帷帐里,到处都是她的味道,他觉得这是勾引,可方才在净室里,她已经勾引过了。
季卿语的脸白了又白,心跳声愈发快,可她没想到,比她的心跳声更聒噪的,是顾青越发粗重的喘息……
季卿语不明所以,却在这样的情况下稍稍安了心,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顾青一眼——他闭着眼,双手交叠地放在肚子上。
不知怎么的,她耳朵跟着热起来,继而听到顾青出声:“你……”
一个字就没音儿了,季卿语心头一跳,今夜是要圆房的。
她没作声,顾青等了一会儿,整个人翻了上来,覆在她的身上,被衾往下滑了滑,季卿语的锁骨便露了出来,她是真的白,不是错觉。
顾青眸光一暗,喉间微动,碰人家之前,认真说了句:“我会对你好的。”
他就这般撑着身子立在季卿语身上等她回答,说话时,气息一阵一阵地朝她面上扑来,黑暗藏不住他的健硕,也藏不住那双发亮的眼睛,季卿语出了身冷汗,伸了伸脖子没说话,算作回应。
顾青盯着季卿语半晌,见她不拒绝,才俯下身在她的锁骨上吻了吻,亲出了个响,又舔了舔,呼吸愈发沉重起来。他抬头想亲季卿语的嘴,可季卿语动了动脖子,整张脸埋进旁边的软衾里。
“……亲别的。”
顾青目光一深,往下边别处亲去了。
第5章新婚燕尔
翌日晴薄,更时不清。
季卿语倏然惊醒,心悸如雷,猛然睁开眼时,冷汗骤下,双目不聚焦地喘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定睛一看,入目是男人陌生而坚实的手臂,半个身子结结实实地压在她身上,把她挤得只能喘口气了,季卿语擦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明白自己为什么做了噩梦。
两人睡得跟个勺子似的,季卿语用力挣了挣顾青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半晌没推动,冷汗成了热潮,身后不着衣衫的胸膛热腾腾地烫着季卿语的后背,季卿语累得没了法子,只好任他贴着,越躺越清醒。
可没躺多久,身后开始隐隐不对起来,热意烫人,她昨夜通了人事,晓得这是什么……
于是季卿语往前挪了点距离,没挪多远,就听顾青烦躁地嘶了声,松开她,伸手往下揉了两把,然后扯过被子把她盖了起来,自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顾青迷糊糊的,声音带着些哑:“……醒了?”
好像卯时都不到吧。
季卿语有些尴尬,转头看空荡荡的帐顶:“进门第一日,该早早去敬茶。”
顾青躺着:“阿奶身体不好,起不来大早。”
季卿语知他双亲过世,家中又只有一个阿奶,轻声说:“纵是如此,新妇进门该讲的规矩还是不能免的,该给长辈留个好印象。”
话虽这般,可如今这天色委实算早,天还擦黑着,便是在季府,也万没有这个时辰起来侍奉母亲梳洗的道理,但季卿语还是想起了——她对和顾青躺在一张榻上没甚兴趣……
新婚燕尔,该是日上三竿,慌忙起身,娇房窃语的时候,眼波荡着春情的鸳鸯一个嗔语责怪,一个含着笑哄,才算甜蜜可人,但和顾青……季卿语委实不知能同他说些什么,昨夜的酒气让她心有余悸,累成那般也是夜梦难安。
顾青的声音困恹恹的:“穷讲究,你起了早,怕是要久等,倒不如睡个回笼觉,起来时间正合适。”
季卿语心觉他可能是犯懒,毕竟昨夜那么卖力气,累着了也正常,虽然她也累着,腰酸膝痛,但更想起身缓一缓:“那将军睡吧,我先去梳洗了。”
她想沐浴。
昨夜虽然叫过水,但那时太累,也不知洗没洗干净,说起来顾青瞧着身强体壮,也不过两回,第一回时只弄了一会儿,季卿语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始第二回了,若不是有第二回,她还不知那就算结束了,可第一回没洗啊……
季卿语从顾青的臂弯里抽身,心想洗完后,时间该差不多了,倒时再来唤他也不晚。她盘算好时间,离了那怀抱,谁知连被褥都没出,顾青就起了,动作利落地下榻:“我也起。”
“……”
待洗完,也到了该起身的时候,季卿语梳完妆,顾青便领着她去见阿奶。
季卿语今日穿了身玉红夹水的束领长衫,长发全挽起来了,露出修长白皙的颈,玉色耳坠沉稳地定着,提裙跨步时自有气韵,举手投足间尽是端庄矜持,亭亭款款。
外头洒扫的下人瞧见新夫人和将军,眼睛都直了,一是因为没见过季卿语这般出众的人物,二是这新夫人和将军简直大相径庭,不说样貌,就是这气质也太不般配了。
顾青打着哈欠,走在她旁边,双手叠在脑后,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像是不入心,步子也大,走了会儿,发现身边的人瞧不见了,便停下来,等她一等,慢步子的时候借着胳膊肘的遮掩偷看季卿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