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玉竹般的手指修长,简简单单的动作由他做来,有种说不出来的灵巧和敏捷,没一会儿,他就从那赤金的空管中取出了一张折成了细条的绢纸。
一张染着暗红污渍的白色绢纸。
即便萧燕飞没细看,也没凑过去闻,心中却隐隐有数了:这是干涸的血渍吧。
顾非池小心翼翼地展开了那张薄薄的绢纸,飞快地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了。
他不言不语,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狭长的眼睑半垂,瞳孔中隐约有血色暗动,汹涌起伏着。
一股哀痛的情绪无声无息地萦绕在他周身,夹着几分慑人的寒意。
萧燕飞就坐在顾非池的身边,而顾非池也没避着她的意思,连她也把那张绢纸看完了,感觉胸口似压了块巨石般,有种沉甸甸的痛楚。
萧燕飞执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给了顾非池。
屋内静了片刻,顾非池忽然动了,将食指与拇指成圈,放在唇边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下一刻,窗外立刻响起了嘹亮的鹰啼,仿佛在回应顾非池的召唤。
一头矫健的白鹰展翅而来,急速地自高空朝窗外的庭院俯冲了下来,翅膀一收,鹰爪稳稳地落在了窗槛上。
白鹰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高高在上地向人类扫来时,冷漠平静得仿佛没有一点感情。
萧燕飞的眼睛瞬间亮了,精神一振。
难得白鹰离她这么近,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忍不住伸手在白鹰的身上撸了一把。
雪白的羽毛油光水滑,触感极好,简直比小萧烨养的那只小奶猫还要好摸。
真是好啊!
萧燕飞眯眼笑了。
然而,白鹰从不是奶猫那等子宠物,转过鹰首,那尖锐的鹰喙毫不留情地朝萧燕飞的手背啄去,却被顾非池轻轻地拍了拍头。
“乖。”青年淡声道。
于是,白鹰就不动了,咕哝了两声,那冷冰冰的鹰眼中硬是透出了几分小委屈的样子。
萧燕飞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又顺手撸了一把。
很快,顾非池就把那张绢纸又折了起来,藏在一支手指粗细的竹筒中,将之封好,然后才把细竹筒绑在了鹰脚上。
顾非池掏出一块肉干,随意地抛给了白鹰。
白鹰看也不看,那浅黄色的鹰喙就准确地一口叼住了肉干,抓在窗槛上的一双鹰爪纹丝不动。
“乖,去找谢无端吧。”顾非池轻声道,清冷的声音中隐约有些沙哑,音调依然平稳。
不过是极短的时间,他就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从方才的哀痛与愤怒中缓和了过来。
白鹰咽下肉干后,蹭了蹭顾非池的胳膊,就展翅飞起,直冲云霄,口中又逸出一阵雄浑的啼鸣声,惊飞了庭院里的一片鸟雀。
白鹰很快就飞远了,翱翔于碧空之上……
真是帅气!
萧燕飞痴痴地遥望着空中白鹰远去的身影,就听旁边顾非池冷不丁地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燕飞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顺着顾非池的目光去看她自己的书案。
红木雕花书案上,凌乱不堪,堆着竹条、白纸、匕首、刻刀、笔墨等等。
她一早就被宁舒郡主叫去皇觉寺玩,走之前特意叮嘱了丫鬟别收拾,之前做了一半的东西全堆在这里了。
萧燕飞慧黠地一笑,双眸亮如晨星,道:“顾非池,你相信做贼心虚吗?”
“这人哪,要是做了亏心事,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第63章
“隆隆,轰隆隆!”
外头雷声阵阵,仿佛万马奔腾般不断地响起,夹着“哗哗”的落雨声。
躺在榻上的佘氏辗转难眠。
这都三更天,佘氏还是没睡着,忍不住就在床上又翻了身。
“咳咳。”内室外响起祝嬷嬷提醒的轻咳声。
佘氏的身子僵住了,这才意识到,祝嬷嬷几番叮嘱过,睡觉时是不能翻来覆去的。
祝嬷嬷掀帘走进了内室,径直走到了佘氏的榻前,挑了挑花白的眉梢:“睡不着?”
榻上的佘氏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难堪。
祝嬷嬷就又道:“那就起来看书吧。”
佘氏顺着祝嬷嬷的目光看向了那几本放在床头的佛经,最上面那本封皮上赫然写着《佛说善恶因果经》。
这几天,佘氏一直在看佛经。祝嬷嬷说她性子急躁,要她多读佛经,还特意给她找来了几本浅显易懂的,让她一遍遍地读出来。
一遍,两遍……读的遍数多了,有些句子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反复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像什么“短命者从杀生中来为人”,“今身破塔坏寺反戾师僧不孝父母者,死堕入阿鼻大地狱中”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