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看得族长悚然心惊。
这可是堂堂承恩公世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啊。
柳世子在京城里头可是一等一的人物,谁看了不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而现在,因为承恩公罪涉谋逆,连承恩公世子都成了这副德性,他们萧氏能保得住命吗?!
族长的脚底升起一股寒气,冷彻心扉。
他是真的怕了。
“燕飞燕飞。”族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去追萧燕飞,又一次拦住了她的前路,果断地说道,“我想好了!还是除族吧。”
“嗯?”萧燕飞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宛如羽毛般上下蹁跹,纯真无邪。
“……”族长眼角的肌肉急速地抽了抽。
这丫头真是狠辣,又狡猾,明明是她自己的提议,现在又装得无辜单纯。
族长深吸一口气,艰难道:“当年兵部以草充棉,将劣等棉衣发放西北军中,萧勖与兵部勾结,知情不报,导致数万将士因那些不能御寒的棉衣冻死在西北,大景兵败……令我萧氏蒙羞。”
“这些天,我和族里的人商量过了,萧勖理当除族。”
一旦萧勖被除族,那其子萧衍以及他的几个兄弟自然也同样被萧氏一族除名。
说话间,那两名禁军将士押着柳嘉策马离开,柳嘉还在外强中干地叫嚣着:“你们会后悔的!本世子一定会让皇后娘娘治罪你们这些逢高踩低的小人!”
嘶喊声随着马蹄声远去,像是一记记重锤敲在族长心头,惹得他心跳加速。
族长近乎卑微地看着萧燕飞,好声好气地问道:“燕飞,你意下如何?”
萧燕飞摸出把绣着猫扑蝴蝶的团扇,笑吟吟地扇了扇,并不正面作答:“伯祖父,这是族中的大事,我只是小辈,不便插手。”
族长:“……”
狡猾!
这些萧家人有志一同地想着,把这个词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族长心里一阵无力,这会儿,也没气了,简直想给她跪了。
“这是族里的意思。”族长咬牙艰声道。
萧燕飞那双狡黠的猫眼眨巴眨巴,叹道:“族中有此心,也算是大义。”
她露出一副欣慰的样子,族长与族老们闻言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就见萧燕飞将手里的团扇遥遥地指向了南方:“既如此……”
“族长可去长安右门敲登闻鼓,以表萧家清誉,不与叛国之人同流合污。”
族长以及一众族老都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望向了皇宫的方向,即便从他们此刻的位置,也根本看不到皇宫。
族长差点没掐了自己一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转头再看向萧燕飞红扑扑的小脸,族长觉得自己几乎无法正视她了。
狠,这是真狠。
这丫头是要把她亲生父亲往死路里推啊!
萧燕飞又收回团扇,悠然扇了两下,脸上始终漾着一抹清浅的微笑。
“伯祖父对萧家的良苦用心,族人们必是会看在眼里的。”她云淡风轻地直视着族长晦暗不明的眼眸。
可族长根本就笑不出来,疲惫无力地问道:“燕飞,非要这样吗?”
族长心里清楚地知道,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却又忍不住勉力一试,希望萧燕飞能改变主意。
萧燕飞脸上的笑意深了三分:“乾元十年,李澄犯了谋叛之罪,被先帝下旨夷三族,其余六族流放边关,女眷入贱籍。”
族长与几位族老们的脸色愈来愈难看。
顿了一下,萧燕飞徐徐环视几人,道:“伯祖父觉得,李氏族人当时想不想和李澄脱离关系,以保性命?”
“……”族长沉默了。
当年李澄在南境因为不敌,主动开城门投降,成了降将,这是大景的耻辱,彼时先帝雷霆震怒,下旨夷李氏三族。
李澄三族的男丁在菜市口被一一斩首,据说当时血流成河,那里的血腥味更是弥漫了月余才消散。
李氏族人又何尝会想死!?
想起这段几乎快被遗忘的往事,族长的心情也觉得压抑,面色苍白,如枯枝般的手指在体侧轻颤不已。
萧燕飞说完后,也不管族长和那些族老们什么反应,就径直往盈福居的大堂里走。
跨过大堂高高的门槛后,萧燕飞又蓦地驻足,回首淡淡一笑。
精致的眉眼微弯,如新月般清亮皎洁,带着一丝灵动的狡黠以及恣意的飞扬。
这娇艳明丽的笑容落在族长的眼里,只觉心里发寒。
只这么一笑,萧燕飞就又回过头,继续往盈福居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