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萧烁就迎上了萧燕飞含笑的眸子。
只这一眼,就让萧烁心里咯噔一下。
少女那表情、那眼神仿佛是在说,这些人只看得到利益,只担心自身的安危,所以她只是随便说上几句,他们就怕了,也就信了。
“对嘛,弟弟~”萧燕飞用口型无声地说道。
萧烁:“……”好嘛,真不愧是他姐,连假话都说得那么自然。
萧燕飞愉快地环视着萧家众人的表情,随随便便地说道:“也是我的脾气是好,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想给叔父们一条生路,叔父们自行掂量吧。”
“我给你们一个时辰,你们院子的东西,我许你们带走。”
萧燕飞轻掸了下袖子,声调慵懒。
萧家众人的心更凉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院子里头有什么?!
原本没有分家,所有的产业都是归于公中的。他们院子里头,也就是各自媳妇的嫁妆,还有平时藏下的一些私房。
那些个金银,若在民间许是算是一笔大的账富,可他们多年享着侯府的富贵,哪里看得上这些呢。
而且,还有田契、地契和屋契呢?
什么都没有,就想让他们净身出户吗?!
明明是炎炎盛夏,此时此刻,萧家众人却有种寒冬陡然降临的错觉,心口更是破了几个窟窿。
每个人的身上都似笼着一层浓浓的阴云。
这会儿,他们已经忘了刚刚还在为了走不走而闹。
只关心,他们到底能带走多少东西。
甚至连脾气都压着,四老爷萧彻好声好气道:“二侄女,就算要我们搬走,那总得先分家吧。”
二老爷萧衡也觉得老四说了一句人话,扯着嗓门附和:“没错,得先分家。”
三老爷萧循忙不迭地点头。
其他的萧家人也都簇拥在三位老爷的身后,或是出声附议,或是连连点头,或是摆出一条心的架势,一道道目光都涌向了萧燕飞。
“分家?”萧燕飞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徐徐地环视了四周一圈,“这个家有什么?”
萧燕飞在笑,笑容如三月的春风,可眼角眉梢却慢慢透出几分冷冽,字字清晰地提醒他们:“这个府里的一两一文都已经在老侯爷的时候,就被败光了。”
“为了保住他的爵位。”
“你们别忘了,过去这十六年你们白捡来的好日子,都是因为谁?”萧燕飞一字字地给他们把账算明白了,“侯爵每年俸禄不过区区一千五百石禄米,侯府的祖田共九十顷,每年的产出最多不过二万石。”
“就这么点米能换多少银子,要不要我给你们算一算?你们觉得这点银子能养得起你们这么多年,供得你们好吃好喝,富贵荣华?”
从头到尾,萧燕飞的语气一直轻轻柔柔,不急不缓,可那言辞说得毫不留情,每个字都带着尖刺。
寥寥数语等于是把那层遮羞布给硬生生地从萧家这些人的身上给揭了下来,露出那其下赤裸裸的贪婪与自私。
萧家人这些人,他们的心里从来都只有利益,而没有是非。
所以,十六年前,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老侯爷与萧衍用种种不入流的手段逼迫殷婉过门;
在小说中,殷婉在萧烨死后就得了失心疯,也根本无人在意她的生死与否。
从前,萧燕飞一度以为殷婉是因为失去幼子的沉重打击,才会得了心病。可是,在相处了这么多日子,她几乎可以肯定,殷婉的性子外柔内刚,坚韧如蒲苇,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人。
直觉告诉萧燕飞,殷婉的失心疯大有问题。
毕竟在被当作疯子锁起来后,殷婉也保不住她的嫁妆了。
她留下的那些金银财富,让整个侯府过得愈加富裕和奢靡。
殷婉的死,得利的人是萧衍,是侯府。
迎上萧燕飞幽深清冷的目光,萧家众人不由眼神游移,几乎无法直视她,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三太太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二侄女,我们怎么不知道大嫂当家之苦呢。”
“是吗?”萧燕飞淡淡道,“我还以为,你们是连得了谁的恩惠都不记得了呢!”
从前他们不知道殷婉的好,将来他们也同样不会惦记。
无论殷婉的失心疯有无蹊跷,但凡侯府的其他人真念着殷婉的好,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萧衍锁起来,最后疯癫至死了。
他们是血蛭,吸食着殷婉的血肉,却毫无感恩之心。
而她,不打算养着这些血蛭了。
萧燕飞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银嵌珐琅怀表,打开表盖后,看了看时间,漫不经心地给出了最后通牒:
“从现在开始,你们只有一个时辰。”
“如果巳时一刻,你们还没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软硬不吃的萧燕飞,萧家众人的心情又压抑了几分,手脚冰凉,看着她的眼神有哀求,有愤愤,有不甘,也有对未来的惶惶。
一个个失魂落魄地锁紧了眉头。
他们真的要这样灰溜溜地被赶出侯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