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那岂不是不到两个月了?殷婉蹙了蹙眉。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亲家,十月好像有点太急了。”
卫国公夫人端起一个梅兰菊竹四君子粉彩茶盅,慢慢地以茶盖拨去茶汤上的浮沫,瞥了一眼厅堂里服侍茶水的小丫鬟。
殷婉立即意会了,转头对着旁边的赵嬷嬷唤了声:“赵嬷嬷。”
赵嬷嬷便将厅堂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们全都遣了出去,自己亲自在厅外的廊下守着。
卫国公夫人浅啜了一口甘醇的碧螺春,就放下了茶盅,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皇上病了。”
“病了?”殷婉一怔。
连正在旁边喝茶的萧燕飞也愣了愣,侧耳去听。
卫国公夫人接着道:“今天的早朝后,皇上一出金銮殿,人就突然倒了下去。太医院的太医们一起给皇上会诊,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到现在人还躺在榻上,起不来。”
“皇上的龙体自今春起就每况愈下,每隔几天就要宣太医……”说着,卫国公夫人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若是国丧……”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点到为止,没有再往下说。
殷婉听明白了卫国公夫人的意思,若是皇帝驾崩,国丧期间不宜嫁娶。
只是,国丧也就三个月吧,似乎也不会太耽误亲事,殷婉原本是想把女儿的亲事定到明年的,这样她就有更多时间给女儿准备嫁妆了。
她犹豫地抚平了袖口的褶皱,想起年初卫国公重病时,卫国公夫人还曾想过给卫国公冲喜,心念又是一动,莫不会卫国公府是将门,总在生死关前,会更忌讳这些?
自这门亲事定下后,萧家这边就出了不少事,以致殷婉面对卫国公府时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可这位卫国公夫人从始至终波澜不惊,行事面面俱到。
这些殷婉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这一回,卫国公府突然把婚期提前,肯定也不是因为轻慢,而是有她的考量。
殷婉在心里仔细斟酌了一番,爽快地应下了:“那就依夫人之见。”
卫国公夫人的眉目弯了弯,露出一丝笑容,又道:“待纳征礼后,我会与媒人一起再登门正式请期。亲家放心,该有的礼节定是不会省的。”
她并没有因为现在双方说好了日子,而对六礼有任何一点怠慢。
“亲家办事,我自是放心的。”殷婉笑着点头。
“燕飞,”卫国公夫人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萧燕飞,“万寿节那天你就随我一起进宫。”
这是要把萧燕飞作为未来儿媳妇带在身边。
萧燕飞笑盈盈地应下了。
卫国公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又道:“悦姐儿本来也想来看你的,不过她昨晚受了点寒,有些头疼,我就没让她来。”
“我明天去看看悦悦。”萧燕飞温温柔柔地笑。
提起女儿,卫国公夫人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你多去找她玩,她啊,总爱窝在屋里看书,昨晚就是书看得太晚,又没关窗,这才受了点寒。”
顾悦性子清冷,除了宁舒郡主外,也没几个手帕交,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平日里,卫国公夫人劝她多出去走走,她应归应,但照旧还是窝家里。自打认识了萧燕飞,萧燕飞找她出去玩时,她总愿意应下。
萧燕飞笑道:“我和悦悦、宁舒已经约好了,等重阳节的时候,一起去郊外登高、采菊。”
“夫人,您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去?”
“我就不跟你们去凑热闹了,免得你们小姑娘家家太拘束了。”卫国公夫人矜持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我听悦姐儿说,夫人您很会养花的,还养出过双色牡丹。您陪我们一起去,我们挖菊时,就指着您替我们掌掌眼了。”
“夫人,我们能不能在今秋的赏菊宴大放光彩,可全看您了。”
只要萧燕飞愿意,她还是很会哄人的,寥寥数语之间,卫国公夫人的眉目越加柔和了,含笑道:“那我就给你们掌掌眼。”
卫国公夫人只在殷家小坐了半个时辰就告辞了,殷婉与萧燕飞亲自把人送上了马车。
目送国公府的马车离开,殷婉感慨地说道:“卫国公夫人真真是个妥当、周到之人。”
在萧燕飞到之前,卫国公夫人还跟她解释了为何拖到今天才来商定下聘的事宜,是特意等到谢家那边停灵过了七天。
这件事其实顾非池私下里早就同殷家长辈解释过了,她也知卫国公府和谢家世家交好,并不在意,但今天卫国公夫人这般正式地过来说一下,就显得非常知礼了,也代表了男方的诚意。
“不愧是世家贵女啊。”殷婉叹道。
萧燕飞挽着殷婉的胳膊往回走,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世家贵女?”
“卫国公夫人出自范阳卢氏,那可是位属‘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殷婉挑了下眉,没想到女儿连未来婆母出自哪家都没搞清楚。
前朝重世家,太祖更重寒门,兴科举,一力打压世家。
从前那些世家只在内部联姻,可自本朝起,世家日暮西下,为了保全香火,才逐渐与朝中新贵结亲。
萧燕飞吐吐舌头,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卫国公夫人很喜欢你,这样娘就放心了。”殷婉轻轻地拨了拨女儿鬓角的几缕发丝。
她知道顾非池和女儿情投意合,但是女子出嫁后,能不能在婆家过得好,很大程度上还得看婆母。
“嗯嗯嗯。”萧燕飞一点也不害羞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