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燮闻言,才晓得曹颙还记得自己,忙站起身来,这次却是执子侄礼相见。
论起来,他比曹颙还大一岁。
曹颙拍了拍脑门,道:“刚说了不必多礼,咱们年岁差不多,还是平辈相交来得好。”
郑燮也是洒脱之人,见曹颙不端着架子,待人温煦,便也不再疏离,说话间自在许多……
西直门,李宅。
大管家钱仲睿领着太医,进了内院,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咳嗽声,心里直觉得沉甸甸的。三少爷已经病了十来天,还不见好,听二少爷所说,昨晚都咳出血来。
不到半月的功夫,三少爷就瘦得脱了人形。早先还用人参养着,后来太医说是心火重,不让用人参,每顿饭只喝半碗粥。
太医进去,坐在炕边,仔细诊了脉,又问了几句病人最近的饮食起居。
看完后,他出到外间,对李语道:“病人外邪入侵,伤了肺脏,如今又心火旺,颇为凶险。却是不知病人为何小小年纪,就存了这些多心事,心病还需心药医,好好开解才好,要不然拖久了,就算治好了病,怕也要坐下病根。”
李语同大管家对视一眼,心里都晓得,还能有什么心病,就是乡试落第之事。
待太医开了方子,大管家奉了银封,亲自送出去。
这太医,是曹家使了曹颙的帖子请的,在太医院中数得上的。李家这边的银子,也给得丰厚,来回都是马车接送。
李语则是进了里屋,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看着病榻上的弟弟。
李诚肤色晦暗,因咳得厉害,眼睛里水光闪现,没有平素的小大人模样,像个寻常的孩童似的,露出几分孤单无依。
李语叹了口气,道:“方才太医在外屋说的话,你也当听见了。你打小就比别人聪明,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你才十三,初次下场,外头多少三十三、四十三、五十三的老秀才,考了半辈子,都考不到一个举人。早日养好病,寻个好先生,三年后再考,也不过十六岁,还是个少年举人。就是你常念叨的曹家四表叔,初次下场也没中;曹家五表叔,也是十六岁中举。你却是急性子,为了这个上火。”
“二哥……”李诚眼圈已经红了,哑着嗓子道:“父亲本不赞成我来,都是我自以为是,执意如此,却是丢了李家的颜面。”
“这叫什么话?谁说下场就要中?你想太多了,没人会怪你。你若不懂事,再这么糊涂下去,让长辈们跟着担心,才是大不孝。”李语殷殷劝解道。
李诚听了,脸上挤出几分笑,伸出胳膊,拉了李语的胳膊,道:“还是二哥疼我,照看我这些日子,换做大哥,早就懒得搭理我了……”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丫鬟端了托盘送药。
李语起身,扶着弟弟坐起,看着他喝了药,才又照看他躺下。
因为李诚爱洁净,怕厨房熬夜染上烟火气,这药都是在廊下熬的。李语出来时,正有小丫鬟倒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