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是早就熬好的,在小厨房的炉子上温着。
见丈夫咳得厉害,初瑜忙使人端着一碗汤过来。
曹颙几口饮尽,方觉得嗓子没方才那么痒。
初瑜拿了个扶枕,放在丈夫身边,让他歪着,面带愧色道:“是我的不是,不该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内宅阴私。”
曹颙笑着摇摇头,道:“有什么不当讲的,他们是孩子,也不是孩子。我只要他们好好的,从没想过要教他们成为君子。为什么君子前面常加了个‘伪’字,那是因他们所行所为损己利人。可人性本恶,谁又能真的没有私心?如此违背天性,所图更大,到了最后许是更大的损人利己,倒是比小人还可恶。不过世人多愚昧,偶尔扯张君子大旗也不赖。”
这一番小人君子论,听得初瑜失笑。
她听出丈夫有自嘲之意,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认为丈夫是小人。
不过老太太对养了十几年的嗣子这般绝情,确实令人意外。
或许宁家族人那边看来,是宁四爷不知好歹,出继后还惦记本家。
这样的举动,是不合时宜的,不合符规矩的。
在宁四爷亲生父母那边看来,儿子孝顺,出继后也不忘拉扯清贫本家;站在宁老太太立场,宁四爷此举,就是慢待嗣母,拿着自家东西贴补亲戚,委实不孝。
按照规矩,宁四爷既出继,就只是宁老太太的儿子,违逆嗣母之意,孝顺旁人自然是大错。
初瑜叹了一口气,道:“宁老太太这一番闹腾,可怜的不是宁四,也不是左住、左成,而是宁四太太留下的一双儿女。长子才四岁,小的这个才落地。如今闹成这样,宁四生身父母兄弟那边,不知会不会迁怒到孩子身上。”
曹颙闻言,冷哼一声,道:“他们还有脸迁怒?若是当初舍不得出继儿子,族里选人时,他们不参合,谁还能强按着?不顾儿子在中间为难,为了贪念,以生养之恩逼迫永亮为他们谋利,哪里有这样的父母?若是真心疼爱宁四,会舍得给他找这个麻烦?不过是使劲盘剥不在身边的这一个,想要贴补养在身边那几个而已。这天下偏心的父母,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对,只是这般没廉耻,将媳妇都逼死的,还真没几个?宁四早先愚孝,不明白这个,过些日子再看,总会认清他们的嘴脸。”
初瑜闻言,不由奇道:“到底是亲生骨肉,怎么会是有意算计?”
曹颙道:“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去年左住、左成归宗前,我使人打听宁家之事,对宁四父母那边的情形也知晓一二。因生宁四的时候,他生母难产,所以对这个小儿子就有些不待见。宁老太太早年挑嗣子时,还是他们夫妻主动向族里推荐的宁四。不过是为了贪图当时的两百两银子谢礼。”
初瑜听了,不忿道:“那不就是卖儿子么?”
夫妻正说着话,就听到廊下传来说话声。
就听丫鬟隔门禀道:“老爷,太太,姑娘来了。”
曹颙闻言,坐起身来,脸上带了几分期待,望向门口,道:“进来。”
初瑜见了,难得的带了几许忐忑,道:“要不,明儿我也下厨试试?这两年真是懒了,好些日子没进过粗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