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波也扭头看他,娇笑道:“我还当顾郎君是担忧我呢,回来路上我若见着了便买回来,若是没有郎君们就指着堂内现有的吃罢!”说完就撑伞走了出去。
简夷慢慢止住笑问道:“这丫头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非要这大雪天的出去。”
安秉舟笑着将案上的信收好才道:“杜家五姑娘后日的及笄礼,我们幼时一同长大,她早几日就绣了些荷包手帕要包了送去,你们来之前她又央我替她写一封信,此时出去是要买个好看的匣子来装这些东西。”
简夷闻言点点头,连怀衍在一边听着却是眉梢微动,问道:“五表妹是后日的生辰么?”
不待安秉舟回答顾家兄弟就笑道:“你自家表妹的生日倒不如外人记得清楚。”
连怀衍忙答是他的疏忽,实则是他在杜家住那几年确实未曾受邀参加过阿鱼的生辰宴,想到她的性格也释然起来,她向来不爱张扬,只怕通常都是跟姐妹们吃几口酒罢了。
安秉舟也诧异道:“怀衍兄也在杜家住了几年,便是男女之间需要避嫌,想来也不至于不知道她生辰,确实疏忽了。我跟扬波隔了这么几年都记得她的生辰,扬波更是一到冬至前后就会念叨,你身为她表兄,确实该罚。”说着就转身将信拿来眼前,“就罚你为我们送礼回去,我终究是外男,多有不妥,我还记得杜二夫人的说法,你跟杜家姑娘之间便如同亲兄妹,由你送去比我送去更为妥当。”
连怀衍自然应下,本要将信接来,安秉舟又收回去,“等扬波回来,用匣子装了你再叫人去送。”
过了近一个时辰扬波才披着风雪回来,手上抱了只匣子,冬至日短,此时天将黑去堂中几人竟然还未散,扬波惊奇道:“郎君们怎么还不回书院中去,天都要黑了。”
再一看,几人皆带了醉意,顾氏兄弟二人最稀奇,坐在一边捧着枣子啃,脚下是一堆的枣核,也不跟另外几人说话。
连怀衍心中挂着事不曾喝多,看见扬波回来笑道:“正是在此等你,快将你的贺礼信件放进匣子里装好,我明早便叫人送去杜府,快马不过半日功夫就到,刚好来得及。”
扬波一想他送回去确实合适许多,便解了斗篷进屋去,用一条丝帕将两个荷包、三条手帕包起来放进匣子中,又出去拿了信来放进去,看到安秉舟微醺靠在案上,俯身推他几下,“郎君,你的贺礼放在了何处?”
安秉舟闻言晃了晃头,怔愣着想了片刻才道:“哦,贺礼,在我屋中,我去取来。”说着就要晃晃悠悠站起来,扬波急忙扶他,搀着他进了屋,便见他在窗前翻找起来。
连怀衍在外照看着三个醉了的同窗,又听到屋中传来对话,“郎君这是什么?早知道你要送这个我就替你多绣个荷包了,即便不是及笄礼,寻常生辰也不该送这个,这还不如送套笔墨呢!”
“这不同,当年我家搬走之前,阿鱼就常玩我那个九连环,从平安巷搬走之时我在书院,等回去已经找不到那个九连环了,后来我偶尔看到这个,就买下来想送给她,等我回去之时她家却也搬走了。”
连怀衍在外听得怔愣,就听扬波道:“那也该买个好一些的,这个汉白玉的,粗陋又笨重,哪里堪玩。”“我就只想送她这个,那日我们重逢她都只问你,不问我。”话里竟夹杂了些委屈,再听就只有细微的声音了,似是扬波在安慰安秉舟。
连怀衍未料三人儿时情谊能记如此之久,心中难免感慨,他的幼年,亲近的玩伴说起来也只有连怀炘。
顷刻间便见扬波走了出来,走至他身前将匣子递给了他,“多谢连郎君了。”
连怀衍站起来接过匣子,又看向几个酡红了脸的同窗,吩咐了扬波几句,“都喝得不多,你煮几壶浓茶灌给他们喝,叫他们清醒了自己回书院去,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扬波赶紧撑开伞递给他,连怀衍接过之后对她点点头便离去。
天已全黑,连怀衍向空中望去,如此雪夜竟能有月色下映,应是云太轻淡了。
雪已积厚,他身后只有一排脚印,又走了几步便到了闹市之中、人声鼎沸之所,街上串了灯笼,积雪早就被踩化掉了,连怀衍走入人群之中,在两边摊铺上看寻,摊主皆是热情的,纷纷招揽他上前去看,他却没什么看中的,摇摇头走开。行至一家书铺,猛然想起了去年杜家家宴上的事,豁然走了进去。
第62章
次日,东京雪也还曾歇,阿鱼跟杜杙坐在窗前煮茶,透过一片窗向外看去,处处素白一片,院子里种下的花木此刻皆如银花冰叶,阿鱼望着天感慨道:“天生李太白,叫吾辈庸才妒杀。”
杜杙倒了热茶泼在炉边,激起一阵茶香,听她感慨笑问:“何苦有此一说?”
“陆先生之前叫我作咏雪诗,我怎么写都觉不好。”阿鱼也泼了一盏茶到炉边,又看向窗外落雪.
“天才最是招人,我读刘长卿‘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便当此诗如画了,偏偏李太白又说‘朔雪落吴天,从风渡溟渤。’再读杨炯‘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只觉雄壮激烈,偏偏他又有‘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杜杙听了连连点头,“之前陆先生就叫我先读白乐天跟陶元亮,读透了再看太白诗,若是调换了顺序,只怕我作诗就要先学了李太白,没他那份天赋反而雕琢得全是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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