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烦恼,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裴皇后笑了笑:“太子再等上个两三年吧,到时候母后就把卫姑娘接到宫里头来,在你眼前你就放心了。”
她想过,等卫容与十三四岁了,就把她接到宫中来亲自教养,跟秦衍朝夕相处几年再完婚。
两小无猜,少年夫妻,会很牢靠的吧。
“只怕她不肯。”秦衍心中忧虑,恨不能跟着卫容与去龙城府,生怕她遇到别的男子,把他抛在脑后了。
裴皇后见开解不好他,只好说道:“姻缘这事情无法强求,太子看开些吧。”
秦衍微叹了口气,略坐片刻,回东宫念书去了。说起来他这两日无心读书,总是不经意想起卫容与,想起初见时冰天雪地里她高高地爬在柿子树上,枝头染霜的柿子映着她白瓷般的脸,让人一眼记住的不是女娃儿的娇俏,而是拖你陷入沉迷的一股子英气,一不小心就忘不了了。
再在宫宴上遇到世家的闺秀时,她们那么窈窕姝丽,全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可他偏偏记不得谁是谁,又怎么分辨谁是哪家的千金,似乎不知从何时起患上了脸盲之症,哦,他想起来了,大概是从遇见卫容与的那天起开始的吧。
“卫姑娘自个儿有本事,”太子伴读纪乙得知他的心思后说道:“又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与世家贵女比起来,再鲜活有灵气不过,怎能不惹殿下惦记。”
他这么一说,秦衍就愈发坐不住了:“她的好处连你都瞧这么清楚,旁人能看不出来?”
瞬时给自己脑补出一大批即将到来的情敌,急得不行,让下人留意着御书房,得知云骁帝对他的提议思虑好了之后立刻报给他知晓。
……
亨庆十年的七月,仲夏夜短。
上个月月底,卫景平选了个吉日,携妻女搬进了新宅子,修缮之后宅院雅致开阔,各处讲究的恰到好处,十分怡人。
旁晚,一家三口吃过晚饭,在庭院里乘凉。
彼时,院中的各角落里都熏着过了艾草驱蚊驱虫,飘出一股淡淡的艾草的香气。
卧房的香炉里燃着迷迭香和薄荷香等本草打磨成粉配制的香料,风一吹,味道淡淡的,很是清凉。
庭院的花坛里放了一口大缸,里面养了条锦鲤,卫景平抱着大胖闺女靠近的时候,它的红尾巴一晃,脑袋钻出水面,来要食吃了。
卫五月手里托着鱼食,往里扔了一块儿,锦鲤一吐一吞,边游弋边吃着鱼食。
卫七七用圆溜溜的黑水晶般的眸子追着锦鲤,咯咯地笑个不停。
卫五月一连喂了五块鱼食,锦鲤甩开红尾巴大快朵颐一番,肚皮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
他怕锦鲤吃撑了,不敢再喂。
卫七七一看锦鲤沉到缸底,不再晃着红尾巴逗她玩儿了,她的快乐没了,伸出两只小胖手拽住卫景平的头发,哼哼唧唧起来。
卫景平对她摇摇头:“不能再喂了,小鱼会吃撑的。”
卫七七“哇”地一声哭了,大胖丫头的小奶音中气十足,像要掀了屋顶的瓦片一样,洪亮极了。
惊得乳娘丢下手中的活计一溜烟跑了过来:“相爷,小姐她哪里不舒服吗?”才喂完奶没多久,不会是饿了。
卫景平还在耐心地给大胖闺女讲道理:“鱼儿吃撑了,等它消化了再喂好不好啊七七……”
乳娘动了动唇角:“……”卫相爷呀,小孩子这么惯着宠着,让她说点儿什么好呢。
好在宫里头的太监李为来传话了:“相爷,万岁爷请您进宫一趟,您快跟老奴进宫去吧。”
卫景平无奈,只好把卫七七交给乳娘:“抱着她在外头多玩一会儿,她不喜欢进屋……”
他不放心地啰里啰唆地交代了一大堆才换上官袍,跟着李为进宫去了。
乳娘把卫七七抱到姚溪面前:“相爷恨不得小姐长他身上,走哪儿抱哪儿才好。”
姚溪笑着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没有说话。
卫景平到了皇宫御书房,只见云骁帝坐在龙椅上批折子,眼皮一抬:“赐卫爱卿坐。”
卫景平来的路上打探过,云骁帝为的什么事儿宣他进宫,李为吐露一点风声是事关龙城府的。
他心中诧异:龙城府一切安好,陛下大晚上的宣他来见,难道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可头一道折子不应该先到他和左丞相邹永的手里吗。全然没看见呀。
卫景平又有些忐忑。
他肃然地落座之后,云骁帝用食指轻轻叩击着几面上的羊皮地图:“卫爱卿可听说过当年龙城府置郡的时候,钦天监曾亲自到当地堪舆,说这里是我朝的龙脉的龙脖之处。”
卫景平:“多年之前曾听人说过。”
他心道:龙脖?呵呵。那还不是当年谢回伙同钦天监李朴那个人精忽悠先帝买下那块不毛之地的说辞罢了。
还龙脖,怎么不说是龙头呢,不更能唬人嘛。
云骁帝说道:“龙城府从置郡到开府十年了,应了李朴当年的预言,朕的天下越来越有盛世的迹象,朕追思往事,忽然想祭一祭龙脖,卫爱卿觉得怎样?”
卫景平:“……”
祭龙脖是个什么活动,跟之前君王封禅泰山一样吗?他有些紧张地想:会不会劳民伤财。
在考虑要不要出言劝谏。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云骁帝说道:“朕想着,龙城府离京城太远,朕亲自去一趟也不合算,考虑封赏边关的将士和龙城府衙的官吏,让关大将军、文爱卿和你兄长代朕祭龙脖,卫爱卿说怎样?”
卫景平:“……”
“陛下想怎样祭龙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