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所苦笑着摇头:“也许有你说的这些原因,但我认为主要原因是因为我趁大家都在时,四处打听李贵大哥在做什么,娘家有没有钱,他地里种的庄稼交完公粮能卖多少钱?”
“您想查李贵大哥的经济来源,他们嫌你问东问西,想给你个教训。”
“大概是这样!”刘所叹气,“我是越想越害怕,一般人对警察都有一种敬畏心理。像那胆小的,哪怕没做过坏事,警察迎面走过来,都恨不得把从小到大犯过的错都想一遍。更何况我大小是个所长啊,他们居然一点也不怕,就把我往粪坑里挤,这后边要是没人撑腰的话,胆子得多大?难不成是严打的时候悍匪没清理干净?”
顾平安起身把门和窗户都打开,确保没人偷听,这才说:“刘所长,昨天那位吴镇长来咱们所里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他来的时间点太微妙了,我刚发现李贵大哥的经济来源有问题,他就来了。我没跟你们一起搜索,先去了李家,李家大嫂说我跟小梦一走,李家老大就出了门。”
刘所听出她在暗示什么,不由烦躁地挠起了头:“我也觉得奇怪,就是不敢往这方面想。吴镇长跟新合村的村支书,都很积极着找人,可这找完了,这事是不是就过去了?反正已经大张旗鼓找过了,除了李贵的瞎眼老娘,大家都说李贵跑深圳去了,那还查什么?”
顾平安说:“不管真相是什么,李家老大的经济来源肯定是关键点。刘所,我想先查一下他离开家后是不是去找了吴镇长,镇政府大院里人不少,他要是真去了,总会有人看见吧。不过吴镇长来得很快,从时间上来说,好像有点紧。”
刘所心更累了,他是宁愿处理一百件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案子,也不想处理一件跟这些干部有牵扯的案子,但职责所在,他还是认真分析道:“我记得昨天搜查开始后,李老大才跟新合村的村支书老魏一起过来,老魏家就在村支部旁边,家里按了分机,如果李老大想通风报信,只需要去他家打个电话,根本不需要来回跑!”
“通话记录可以查到吗?除了记录,咱们更得查李家老大的经济来源,肯定跟这个老魏甚至跟吴镇长都脱不了关系。”顾平安查过更大的硕鼠,自然不会怵。
刘所又开始挠头:“你说怎么查?人家说媳妇娘家补贴的,咱们难道去他丈人家查?他丈人家能不护着女儿女婿?再说他家其实也没有贵重东西,屋里没电视吧?家里什么家电都没有,沙发还是自己拼起来的!李家老大是主要劳动力,他媳妇虽然有点残疾,但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勤俭持家不行吗?就算是一家子干活补贴了他们的小家,咱们又能说什么呢?”
顾平安皱眉:“那您说从哪儿开始查?看来只好等着心理专家过来,看看能不能让小玉开口。”
“咱们这还没干什么呢,吴镇长就跑来和稀泥,你把心理专家请到镇上,不是打草惊蛇吗?本来就一点证据都没有,他们要是全缩起来,还怎么查?”
顾平安十分无奈,“刘所,这不行那不行,难道等下一个受害者吗?反正我觉得一个是李贵大哥的经济来源,一个是小玉跟李贵的真实关系,这两样只要能突破一样,就能把案子撕开个口子,到时候咱们离真相就不远了。要不您先去查李老大,看他除了务农都会去哪儿?慢慢查,多问几个人,总能问出来吧。还有那两个把你挤下去的村民,他们跟李老大有没有关系,我觉得他们可能是个小团伙,总不会所有人都有问题吧。”
刘所有些无奈:“你这小丫头还给我分配上任务了!”
顾平安忙摆手:“没有啊,我可不敢指挥您,就是个提议!您查李老大,我去查小玉,我不把心理专家带过来,但可以找机会带小玉过去,或者直接让心理专家远程遥控,帮我撬开小玉的嘴。”
没想到刘所倒是大度得很,无奈过后又笑道:“提议不错,就这么办吧!不过也不能让小孟跟小雪闲着,总这样他们一点长进都没有。”
顾平安说:“要不先安排他们去普法,顺便搜集一下村里人的各种闲话,虽然这些闲话有大半是没用的甚至可能是编造的,但筛选筛选总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也对,村里人有事都不爱来派出所,这种自成一体的环境里,村民比咱们知道的多!”
刘所说完又乐了:“怪不得黎队要调你走,看看,都让你给安排完了,比我这所长还像所长。”
顾平安刚想自谦几句,外边有人吆喝:“刘所在吗?您那脚好点了吗?”
顾平安记得这声音,是跟寡妇不清不楚的李水全,他看起来跟李贵关系还不错。
刘所却对她使个眼色,顾平安马上明白过来,就是李水全差点把刘所给挤下粪坑。
第31章 失踪的幺弟9
◎谁能这么胆大包天?◎
李水全二十来岁, 瘦长脸,穿着喇叭裤,头发又硬又乱, 朝四面八方支棱着,不显颓废,倒是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一圈。
他拎着一箱奶,进来后眼睛先是贼溜溜地转了一圈, 又冲顾平安笑笑, 然后站到刘所面前, 笑得有些巴结:“刘所长, 昨天我就说去宿舍看您, 结果您不在,是回家了吗?”
他说着把那箱奶放到刘所桌上:“咱们供销社也没什么好东西,给您买了一箱奶,您补充一下营养。”
刘所肯定不会收,他摆手道:“我脚已经没事了, 再说你也不是故意的,东西拿回去吧。”
“那可不行,这是我给您赔礼道歉的。您这么辛苦帮着我们找李贵兄弟,我还差点把您撞进粪坑里, 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一边说一边靠在桌上打量办公室:“刘所长,你们工作这么辛苦, 这办公条件也太差了吧。唉, 也怪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听说人家南边家家有大彩电电冰箱, 别说李贵了, 我都想去。不过你说他也是, 怎么就不说留封信呢?要不就等几天把证办全了再走,你看折腾的这么多人找他,还害得刘所长崴了脚。”
刘所长把那箱奶拎起来往他手里塞,“都说了我没事,我们就是干这行的,李贵家的羊丢了我们都得去找,何况是人呢?没事你先回去吧,这奶拿回去给你家老人,我们有规定不能收群众东西。”
李水全不肯接,“您必须收,这又不是贿赂,这是我给您赔礼道歉的,刘所长,要是李贵兄弟有什么信,您可一定早点跟我们说,就他家里那情况,只靠着他大哥日子不好过啊。”
顾平安忍不住问:“你跟李贵关系很好吗?怎么他去深圳也没带你?”
李水全叹口气:“我们跟亲兄弟差不多,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自己跑了。唉,不就是被他四哥打了一顿吗?他心软,舍不得打他的傻四哥,心里又憋屈,肯定就不想在家待了。再说一直在那个家里,他肯定娶不上媳妇。”
他一边说着一边跟脚底下长草一样蹭到了小孟办公室前,靠着办公桌唉声叹气。
刘所长干脆请他坐下:“正好我们想多了解一下李贵,坐下说吧。”
李水全倒是不客气,一点没有进派出所的拘谨,他把椅子拽到屁股底下,“李贵这人吧,看着老实,平时不言不语的,但有的时候那小毛病是真能气死人。不过他人真不坏,就是家里穷嘛,又娶不上媳妇,总爱偷看别人家媳妇,还被人家男人打过。”
顾平安道:“不对吧,打他的不是老杆子吗?我听说他看的是小玉,小玉可是未婚。你见李贵看谁了?怎么看的?死盯着看?耍流氓一样看?”
李水全愣了下,随即笑道:“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谁知道他怎么看人家了,要是不过分,人家老杆子怎么可能打他?”
刘所给他倒了杯水,好奇地问:“李水全,你说你跟李贵像兄弟一样,对他一点信任都没有吗,道听途说就认定他整天偷看大姑娘小媳妇?”
“没有,我也没说他整天偷看啊!”
刘所皱眉:“我们所里小孟问你时,你不是这么说的吗?你当时说李贵整天偷鸡摸狗,偷看大姑娘小媳妇。他到底都偷过什么,都看过谁?还是说你都是听别人说的,那又是听谁说的?”
李水全在椅子上扭扭身子:“刘所长,本资源由蔻蔻群一乌尔而七五二八一整理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李贵兄弟,我确实是听别人说的,因为他跟他二哥偷过邻居的鸡,还被人打过,我可不就信了吗!唉,我们是真兄弟,就算他犯点事,我也不该说他的坏话告他的状,主要是我不敢瞒着你们,知道什么不就都说了吗?”
刘所长笑道:“哟,那看来我们还得谢谢你,宁愿对不起兄弟也不跟我们撒谎。”
李水全不好意思地说:“这不是应该的吗?不都说警民鱼水情吗?不管你们问什么,我肯定没一句瞎话。”
于是顾平安就问他:“我看李大哥很能干啊,盖得起砖瓦房,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钱给兄弟花。李贵为什么不跟他大哥一起赚钱?赚够了钱自己也盖个砖瓦房不好吗?”
李水全苦笑:“他大哥那人看着也挺好,但是吧,也就是看着好,你看他们爸妈还有俩傻兄弟住的什么破屋子,你看看他自己!李贵跟我说过不止一次,他大哥不管爸妈,不管兄弟们,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还得让瞎子妈给他看孩子,反正就是福自己享,累大家受,李贵早就受不了了,他说过迟早要跑!他二哥不就是受不了跑了吗?”
顾平安皱眉道:“是吗?既然这样,李贵妈怎么还对大儿子那么好?还帮着他看孩子?”
“除了老大她还能指望谁啊?反正李贵说一家子的钱都让老大跟他那俩孩子花了,他妈也不管,肯定也管不了!刘所长,要不你们去劝劝,唉,我去他家找李贵的时候,一进屋就一股子馊味,谁受得了。”
李水全有问必答,轻轻松松的,但话里话外都在说李贵在家里待得憋屈。甚至说地里庄稼卖的钱,都在李老大手里,李贵没得花,也没人张罗给他要宅基地,给他盖房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