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豪眼神坚定,“我要是撒谎,你就把我关监狱吧。反正我朋友莫名失踪了,他爸说他转学了,可我问老师,老师说没转学,还说他去看病了。到底是转学了还是看病去了?”
“这就你的证据?”
“不止!他手里有点钱,跟我的钱藏在一个地方,他不管是转学还是去看病,都会拿走这些钱吧!”
顾平安没想到他身上的钱还不是全部,“挺机灵的啊,狡兔三窟?那孩子也跟你一样经常去勒索人?”
“不是,他是在车站卖地图跟报纸赚的!我跟他从小一块长大,我看他赚钱辛苦,就拉他进帮会,他也不肯,还说他爸会打死他。他爸经常打人,听说他妈就是被他爸打跑的!”
“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失踪的?”
“他叫方启,一个月前我发现他不见了,当时我就去问过他爸,还去学校找过,一开始我很生气,我俩真是最好的朋友,他怎么能不告而别呢,结果后来我发现他的钱还藏在原来的地方,我就开始怀疑,我又去问他爸,他爸喝多了,差点打我。我不敢跟他说方启的钱还藏在树洞里,怕他拿去买酒,我就跑了。”
金子豪说着说着面露羞惭之色:“你昨天吓唬我们,让我们还钱,我不敢不还。我钱不够啊,就想去拿方启的。可昨天我拿回家后,怎么也睡不着!我……我怕方启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一定会来拿他的钱,那是他一毛一分赚出来的,每周六日他都去车站或者公园,人家看他岁数小还赶他。”
“他跟你一样大?他爸不给他生活费吗?”
“他跟我一样上初三了,不过他没有生活费,都是自己在家做饭,中午不回家的话,他就吃自己带的饭团或者馒头,他攒钱是为了去找他妈,他妈嫁到海边去了,哪个城市我给忘了,反正给他捎过鱿鱼干,他还拿给我吃过。”
顾平安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决定过去看看,就先打发小宝回去,小宝却不肯走:“三姐,我不怕,我帮你们查。”
顾平安看他顶着胸脯,眼神却有点怯,就知道他心里还是怕的,再说还不确定有没有案子,真有案子也是派出所或者市局接手,怎么也用不着小宝啊。
“我们不去查,只是去问清楚详细情况,再说调查案情是警察的事,你别掺和,我先送你回家,免得你妈着急。”
哪怕小宝胆子大,她也不打算带他,万一被二婶发现,恐怕又得闹起来。带金子豪只是想确认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市局再缺人少也不可能带着半大的孩子去查案子。
等把小宝送回去后,金子豪才问她:“你的摩托车呢?”
顾平安不答,反问他:“你想骑摩托?可你十八岁才能考驾驶证,现在就开始攒钱有点早吧!好好学习,先想办法考个中专大专,分配个工作,没准到时候摩托车也降价了,几个月工资就能买一辆!”
金子豪撇撇嘴:“你这么年轻,怎么说话调调跟我爸妈一个样儿?大人真无聊!”
顾平安失笑,“指路吧,你说的树洞在哪儿?钱藏在哪儿,他家在哪儿,都带我去看看。”
金子豪说的树洞就在关帝庙后边,昨天顾平安跟他们见面的地方。
这片小树林面积不大,树有歪歪斜斜很粗壮的,也有很直溜但很细的,细的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后来补种的。
杨树比较多,春日风一吹,杨絮飘飘,沾到衣服和头发上,让人略烦。
金子豪领着顾平安进去,指着那棵树上的树洞给顾平安看,“就是这棵最大的!你看是不是很隐蔽,猛一看像一只眼睛一样。”
树洞很大很深,不过那棵树并没受到影响,还是欣欣向荣地四处播撒着杨絮。
金子豪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个铁盒子来,“我一个方启一个,我攒钱买摩托,他攒路费去看他妈。都藏在这个树洞里,这里很隐蔽,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玩!”
顾平安接过铁盒子,发现就是简单的铅笔盒,上边有变形金刚的图案。里边装着两卷钱,最高面值是十块,然后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甚至还有五毛一毛的,下边还有一些各种面值的硬币。
她看着这点可怜的积蓄,想到金子豪衣兜里就有五百多块钱,不由道:“你们这对好朋友真是差别不小啊。”
金子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无奈道:“其实我一开始也跟他一块卖冰棍,就是批发了人家的,用箱子带到人多的地方卖,可有时候卖不出去就化了,后来箱子还给丢了,他叫我去卖地图,我懒得再去,又发现有些同学特别怂,一吓就能要到钱,我就走了歪路,他劝过我,但我想着攒够钱就不干了,哪想到碰上你弟这个硬茬子。”
顾平安冷下脸来:“听你这意思,还没勒索够,以后还会重操旧业?”
“不会了,肯定不会了,我要进了监狱还怎么买摩托?你放心,我是真不敢了。”金子豪再三保证,“我不是抱怨,我就是说不该惹你弟……也不是,我就是说幸亏遇到你跟你弟了,才能让我瞬间勒马。”
顾平安笑了:“那叫悬崖勒马,金子豪,以后好好读书吧,先别惦记你的摩托了!”
“好,我一定好好读书,你先帮我找到方启好吗?我真得很担心他!”
“他家在这附近?”
“对,就是过来的时候咱们经过的筒子楼,以前我们两家都住在那里,后来我家搬走了,不过这边人少,我还是经常过来找他玩。”
金子豪见顾平安把那个铁盒子放进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子里,疑惑道:“你要干什么?要没收这些钱吗?”
“不是没收,如果他真出事了,这些会做为他的遗物被取证,如果他没出事,这东西会转交给他,怎么?你还惦记着里边的钱?我目测也就七八十吧,你还差多少?”
金子豪昨天真吓到了,认认真真把那些被他抢过的人都回忆起来,没有一点敷衍,他忙说:“我昨天确实动过念头,这不是去找你坦白了吗?再说我差的钱其实也没多少了,我一直攒着没怎么花。我是怕你把钱给了方启爸,他爸是个酒鬼,而且有钱从来不攒着。钱多就买好酒,没钱了就喝散装酒。”
顾平安还没见到人,已经通过金子豪寥寥几句对方启爸有了大概的画像,这一定是个很不得志且有暴力倾向的男人,整天沉迷在酒精里麻醉自己,老婆被打跑了,接着打儿子。
金子豪把她领到筒子楼那边,“这边的楼盖了好长时间了,里边一层楼只有一个水房一个厕所,我妈住着难受,我倒觉得还好,人多热闹。方启家在二楼207,我带你上去吧。”
顾平安可没打算直接上门询问:“好了,我知道了,你也回家吧,明天老老实实去上课,等我查到方启的下落会通知你。”
金子豪有点不高兴:“我跟你弟不一样,我胆子可不小,再说你一个人万一被方启爸打了怎么办?我还能帮着报警啊。”
顾平安气乐了:“我被打了你帮我报警?那我同事不得笑死啊!走你的吧,我要先在附近问问方家的邻居,再看看有没有居委会的人。也许只是误会,方启可能生病打算转学,他父亲跟老师才会有两种说法,至于这些钱,也可能是他有了更好的生活,不缺这点钱了,才没拿走。”
“不可能,那他怎么不跟我联系啊?难道也是有了更好的朋友,就不理我了?”金子豪更生气了,看来他是真把方启当最好的朋友。
“先别急,所以我说要查嘛,如果他生病了,急着治病,怎么顾得上跟你打招呼?先回去吧,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会通知你。”
金子豪悻悻走了,顾平安进楼里转了圈,觉得楼里十分憋闷,很少有这种走廊两边都是房子的楼房,什么南北通透都不存在,怪不得叫筒子楼。
楼道两边都摆着桌子,有长有短有高有矮,桌子上边有的放着锅灶有的放着鞋子或是箱子,还有的桌上放着两盆土栽的大蒜苗,外围明显有掐过的痕迹。
总之这里生活氛围很足,但总给人一种憋屈的感觉,虽然是周末,家里有人的不算多,可能因为这种环境,有几家门大开着,大概是想透透气。
207的门却关得很严实,一点动静都没有。
顾平安看看表,她的午休假还有一个小时,见214门口择韭菜的大姨正打量她,她就过去问:“大姨,您认识方启吗?我有点事找他。”
大姨拿着韭菜的手一扬,指指207的方向:“怎么不认识?就那家的小子,不过好像跟他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