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无奈道:“你的防备心很重,是因为小时候没有靠山吗?从小一个人长大?太可怜了吧。”
果然袁旬可以自己装惨,但受不了别人可怜他,“可怜什么?当时余叔找了人照顾我,有人帮我洗衣做饭,我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说着,甚至有些得意:“当时外边的人,别管上学的还是上班的都不太清静,整天不是斗了这个,就是斗那个,我余叔还被游过街,可我在自己家老老实实呆着,没人来管过我。”
顾平安有些诧异,居然是余大力帮着照顾袁旬,“那你跟余巧称的上青梅竹马了?”
袁旬却摇头:“我没怎么见过他,余叔请了我们家后院的大妈每天来我家两次,给我做饭洗衣,是给了钱的,不过当时我只觉得那位大妈心肠好。我不用去上学,不用出门买菜,也没有朋友来找我玩儿,大概有五六年吧,那时候日子过得多轻松啊。”
顾平安心一沉,在看到那些照片时,她就知道凶手可能是天生的反社会杀人狂,可现在听到袁旬曾经在十几岁时关在家里五六年,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难不成袁旬是因为年少时的经历才变得没了人性?
“那你每天一个人不无聊吗?”
“怎么会无聊呢?余叔送给我很多书,有百科全书有课本还有很多武侠话本,我每天沉浸在书里,日子过得很快,后来我妈就回来了。”
顾平安叹口气:“你妈第一次要带你出门时,你是什么感觉?害怕吗?”
袁旬嫌弃地看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害怕?练就绝世神功的人,都要下山历练。不过外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很无聊。我需要去上学去考试,需要跟老师打交道,我妈教导我要做一个人缘好的人,我再不喜欢也只能应付他们。”
做一个人缘好的人?顾平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般家长教导孩子,都是让孩子做一个正直的人,善良的人,勇敢的人或者精明的人。
林雪英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
“你想象中外边应该是怎么样的?”
袁旬叹了口气,推推眼镜:“我爸妈被抓走后,余叔让我在家好好呆着,他说外边儿正乱着,没人为难我一个小孩子,但我也最好别出去,免得受到波及。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出去,他说等外边安定了,没人吵闹了,我就能出去了。可这世界还是太吵闹,学生在吵老师也在吵,他们都安静不下来。”
顾平安皱眉:“你想让他们安静下来?吵吵闹闹才有烟火气,你开始上学,上完学又当老师,接触的肯定都是学校这个比较吵闹的环境啊。不过再吵闹上课的时候也该是安静的吧,难不成你觉得孩子们读课文的声音,老师讲课的声音都是吵闹的。”
袁旬眼神冷了下来,“我没这么说过,我也没本事让他们都安静下来,甚至都没本事逃开你的吵闹。”
顾平安没生气,只是问:“那余巧呢?她吵闹吗?”
袁旬冷哼一声,更加嫌弃了,“她是我见过最吵闹的人,每次见她,我都恨不得赏她两耳光。”
“那你为什么还主动去找她?”
“她是余叔的女儿,我把她当妹妹,我跟我妈都不想看她嫁给方同福那种人。”
“你觉得方同福是哪种人?他不该跟高三的女学生处对象,但其他方面他比你好的多吧。”
袁旬果然被她激怒:“你说什么?”
顾平安笑道:“我说方同福比你强的多,也比你有人情味儿,要不然余巧怎么会选他不选你呢?”
“余巧就是个傻子,我很庆幸她没有选我!”
顾平安摊摊手:“现在余巧死了,话当然由着你来说。可是当年不只你追她,你妈都帮你想办法,想拆散余巧和方同福,让余巧嫁给你。看来你们娘俩都很喜欢她。你是不是被她拒绝,伤了自尊,从此由爱生恨了?”
袁旬怒目看着她:“闭嘴,什么由爱生恨?我从来没有爱过她!我都告诉你不要瞎猜了。”
顾平安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突然想到他刚才那句话。
袁旬说练就绝世神功的人,都要下山历练,难不成他沉迷在幻想中不能自拔,把自己想象成了武林高手?那尸体上的地图还真有可能是藏宝或者藏着什么秘籍的地方吧。
“你没爱过余巧,但她对你很重要,是吗?”
袁旬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摆出一副拒绝交谈的姿势。
顾平安想了想,低声说:“袁旬,大半夜来看你,是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你的地图我们已经拼完了,也已经找到了位置,明天一大早我们就会派人去把东西挖出来。”
她说这话时心里还觉得自己很好笑,推测的也太离谱了,可哪想到她话一说完,袁旬就精神起来,猛地起身看着她:“你说什么,不可能!”
顾平安压下自己惊诧的情绪,继续装着高深莫测的样子说:“为什么不可能?我们找到了你,知道了你跟余巧的关系,也看到了你烫在尸体上的地图。我们又不是傻子,肯定能找到呀。你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居然还不承认脑子有问题。”
袁旬怒道:“你脑子才有问题,时机还没到!”
顾平安挑眉:“什么时机?”
她想引导袁旬说出他的计划,承认他毁尸分尸,可袁旬却只是愤怒地咆哮着:“不可能的,你一定在骗我。”
他起身如困兽一般在小小的监室里转着圈,嘴里喃喃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没人能拼出来!”
顾平安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测无误,那些地图就是藏宝地图,甚至可能是袁旬自己编出来的地图,别人自然不可能拼全,更不可能找到地方。
对这样的疯子,正常的审讯方式肯定不合适,顾平安略带得意地问他:“怎么了?我拼出来了,你没有,是不是很有挫败感?”
袁旬却只是转圈嘟囔着,还真像是发病的精神病患者。
顾平安觉得该找精神科的医生来帮他诊断一下时,他却开始数数了。
只见他挠着头,像个孩子一样从一开始数,数到三十七时,眼神已经渐渐清明,转圈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疲惫地坐回简易床上,抬头四顾,好像刚发现自己被关在监室里。
袁旬打量完监室的环境,叹口气,转头看顾平安:“不好意思,我刚才有点烦躁,你说什么地图?我还没见过警察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以为你要找东西栽赃我,吓我一跳。”
顾平安冲他笑了笑:“反应还挺快,这种瞬间稳定住情绪的办法是谁教你的?余大力还是林雪英?”
“我的情绪不需要稳定,倒是你,这么晚了还不肯放过我,甚至还污蔑我往尸体上印地图,真的太过分了,明天我一定会投诉你。”
袁旬好像在变身成魔时按下了暂停键,于是又恢复了正常,像个文质彬彬的初中语文老师了。
可面具掉下来的时间再短,恶魔的真容也已经显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