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谨垣眯了眯眼眸,在女子快要踏出门时,他忽然开口,低笑了一声,似乎有些无奈:
“姜姑娘,生意都是你来我往,你一点价都不还,让我很难做啊。”
姜姒妗从他的话音听出了什么,谈生意不必一味的强势,她停了下来,再转身脸上也带着笑意,她垂眸声音轻了下来:
“姜家商行本就给宋公子让了一分利,您张口便是再让三分,让我也很为难。”
女子声音一放软,便仿佛示弱了三分,让人不自觉想答应她的要求。
宋谨垣低笑了一声,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姜姑娘坐下谈。”
“你我两家合作已久,如果可以,我当然是希望能够和姜姑娘一直合作下去。”
姜姒妗和宋谨垣对视一眼,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这位宋公子是个难啃的骨头,接下来要费一番心思了。
福满楼中还在讨论,而颂雅楼的某人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耷拉着眼皮,浑身气压却是越来越低。
倏地,他掀眸,不咸不淡地问:
“颂雅楼难道不需要粮食?”
卫柏扯了扯唇,他能有别的回答么?
“需要,属下这就去安排。”
主子自然不会让宋谨垣在京城一家独大,这颂雅楼就是主子名下的产业,只是主子不张扬,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罢了。
第14章
姜姒妗回到府中时,只觉得筋疲力尽,宋谨垣不是个好相与的,表现得再和善,面对利益时也半点不松口。
虽然这笔交易目前依旧稳固,但姜姒妗心底还是有了再寻找其他合作伙伴的念头。
福满楼的胃口大,姜家在京城便只做了宋家一门生意,今日一事,让姜姒妗意识到一个问题——当她的选择性太少时,便得由着买家拿捏。
心底有了想法,姜姒妗便开始付诸于行,在某些方面,她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
京城到底不是宋氏一家独大,但和宋氏不同,在衢州,姜家便是最大的商行,衢州百姓若是要卖粮买粮首选的便是姜家,和姜家商行合作,最有利的一点便是粮食供应稳定。
想要做到一点,看似容易,实则却是艰难,便是她姜家,在前期付出的努力也不是一言两语就能概括的。
姜姒妗黛眉轻蹙,看向一旁的奉延:
“接下来要辛苦你了。”
奉延摇头,不喜欢听姑娘说这些客套话:“替姑娘做事,是奉延分内之事。”
姜姒妗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反倒是周渝祈,许是那日将兰花送了出去,对夫人心有愧疚,这些时日经常早早回府,但二人时间总是错开,依旧见不了几面。
傍晚,姜姒妗一脸倦意归府,周渝祈在府门口等她,见到她,便将披风替她穿上,忍不住疼惜道:
“你这样早出晚归得来回奔波,迟早要累坏身子。”
姜姒妗抬手扶额,恹恹地摇头:“来京城后,府中花销比往常???高出了许多,加上宋氏这单生意至今没给准话,我心底总觉得不稳妥。”
闻言,周渝祈有点尴尬,觉得夫人是在隐晦地指责他花销过多。
他沉默了片刻,科考中举的得意在这一刹间褪了大半,往日被人暗中嘲讽是吃白食、靠人养活的窘迫感又涌上来,他不是不在意旁人的言论,只是装聋作哑。
他的确是受了姜家恩惠,他也一直记得,但他有时也会觉得恼怒。
这些恩情,就一定要时刻挂在嘴边么?
他又并非什么忘恩负义之辈!
姜姒妗明明没说什么,但周渝祈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些,甚至觉得姜姒妗是在暗暗提醒他,他如今能有今日全靠姜家的栽培,否则,她为什么一定要提起府中的花销?
周渝祈情绪一下子淡了下来,原本想说的让夫人休息几日的话也没能说出口,他松了替夫人拢衣襟的手,依旧温声却是有些冷淡:
“嗯,我知道了。”
姜姒妗察觉到异样,她不解地抬眸看向周渝祈,但周渝祈已经松了手,转身朝府中去了。
姜姒妗不着痕迹地握住了手,她说错了什么嘛?
姜姒妗看着周渝祈头都没回一次,径直踏过月洞门,她轻闭了闭眼,她很难忽视她和周渝祈越来越疏离的这一事实。
蓦然,姜姒妗忽然想起临来京城前,娘亲和她说的话——
“淼淼,女婿虽待你一片赤诚,但人得势前和得势后是不同的,往常越是拮据潦倒,在得势后,人便会越发想遗忘过去,甚至会逐渐厌恶曾陪他一起吃苦的人。”
人性如此,不想露出狼狈的一面,也不想有人看见他狼狈的一面。
姜姒妗还记得她当时对娘亲说——夫君不会的。
毕竟,周渝祈曾经那般喜欢她,会牵着她在衢州城大街小巷地走,会记得她的喜好,会不惜走遍衢州城也要替她买一分小食,哪怕上京赶考,也想将她一起带入京城。
这样周渝祈,那般姜姒妗曾经不喜欢他,也不得不被他打动。
但如今……
姜姒妗抿紧了唇,按住了心底的那抹情绪,她不知道周渝祈为何忽然不高兴,但她现在很累。
没心情去安抚周渝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