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敬舟:“不过是见着有人争抢,必须争个输赢罢了。如此心性,须得要换个法子,徐徐图之。”
白玦了然:“此等人物,好胜心自然是极重的,公子是想暂时以退为进?”
萧敬舟没接话,顿了半晌后复又道:“已经两次意气用事,这盘棋委实下得算不得好。”
“那日夜晚我知她负气出走,怕她受委屈,方才选在了此时亮牌。”男人慢慢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但看刚才的情形,此人虽然气盛,乐窈却也还是深谙其秉性,懂得如何拿捏。寄人篱下或许委屈憋闷,但短时间内,她的处境也不会落到艰难的地步。”
白玦点头称是,“秦姑娘是公子得意高徒,处变不惊的圆融,还是非常人所能及的。”
侍女小厮在收拾着画舫上被搜查弄乱的场地,白玦也跟着一块去了。
萧敬舟一人在船头前,站了好一会,似是在细细琢磨白玦之前的那句话,轻慢笑了笑,“真心……”
他倒是希望赫连煜能生出几分真心来。
若只是纯粹的利益交换,总有一日他能找到人心的薄弱点,将她撬出来。
但若是那人自己生了情意,一旦被秦乐窈察觉,反倒是能省下他不少功夫。
萧敬舟闭起眼,回想起男人在船上那耀武扬威的模样。
他忽然有些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第44章 夜深
水路又走了足足三日, 游船驶出了虞陵的青阳大河,进入北海范围。
沿海的第一座港口城市名为潞城,也昭示着正式踏足进了北疆所属地带。
赫连煜带着秦乐窈一路吃喝玩乐, 一反之前微服私访的低调状态,带着她去赌场招摇过市,二人皆是赌桌上得好手,一场风轮开得是所向披靡, 赢得钵满盆满。
赫连煜本钱赌的大,赢的自然也多,白花花的银子也是进账如流水,男人性质高亢, 兑成了银票后往秦乐窈怀里一塞,“拿着,都是你的。”
秦乐窈手里拿着钱,估摸着再不走的话这赌场老板的屁股就要坐不住板凳了, 便拉着他的衣袖轻声道:“公子, 差不多了, 玩够了的话,咱们用晚膳去吧。”
“饿了?”赫连煜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往人脸蛋上亲了一口, “饿了就走,带你去吃北疆的烤羊腿。”
惊蛰之后,风就被驱散了寒意, 北域的傍晚,天边被染成了瑰丽绚烂的一片紫红赤色, 回到北疆之后,赫连煜的整个人都像是要比之前亢奋些, 他回头时候朝秦乐窈笑着,背后映衬着晚霞,忽然心念一动,上前来一把将她给托了起来。
“你干什么?”秦乐窈摇晃着攀住他的肩膀,赫连煜的臂力惊人,轻易就在身上变换了她的姿势,竟是直接将她给扛过肩膀,骑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看,前面是琼青雪山。”赫连煜将面相转向远方与天相接的那座安静矗立的大雪山,“北疆最大的雪山,一年四季冰雪不化,皇城里进贡的雪莲和雪童参,几乎全是产自琼青雪山的最深处。”
秦乐窈觉得自己的身份骑在贵人脖子上实在太失体统,敷衍道:“我知道了。公子你放我下来吧。”
“不着急,跑过这一段再下来。”赫连煜笑起来几乎能与这苍茫北域融为一体,他把她架在脖子上,跑动起来仍是虎虎生风,不走大路,偏挑些嶙峋的石壁草坡,大跨步地往前,颠簸又消耗体力。
潞城最出名的一家烤羊腿在草场边上,微风吹来青草的香气,天边的云霞下是牧羊人策马驱赶着羊群回栏。
赫连煜将腿肉插给她,“尝尝,北疆的羊肉,比上京里的紧实鲜嫩。”
秦乐窈对吃的不怎么挑剔,早年穷困的时候饥一餐饱一顿的根本吃不上饭,后来开始赚到银子之后又因为生意繁忙没那时间去讲究吃食,往往都是饿得不行了煮碗面条草草了事。
“怎么样,如何?”
“挺好吃的。”秦乐窈点头,在他拿匕首要削第二块的时候摆手道:“公子你自己吃吧,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这一桌子美食除了羊腿之外,还有鲜美咸香的羊肉粥,北疆特产的酸甜莓果,和几道大锅爆炒的小菜。
秦乐窈埋头吃着,旁边季风忽然侧首对赫连煜道:“公子,前面那个,好像是咱们威北王府的纹样?”
赫连煜抬头一瞧,前面草场上驰骋而来的一群人马,马脖子上挂的确实是威北王府的纹样胸旗,那领头的竟还是两个大熟人,男人兴奋极了,舌尖抵着上颚吹出一声悠扬的口哨来,瞬间就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
队伍为首的一男一女勒住缰绳,男人目力相当好,眼睛放光道:“姐,快看,那个是阿煜?”
“还真是。”红衣胜火的女子哈哈一笑,明媚又张扬,“这臭小子怎么来了也不吱一声,该打。”
威北王府的赫连氏,在威北王勤王救驾得封异姓王之前,原身乃是北疆中最赫赫有名的一支部落,族中男女皆是骁勇善战,四方征战平乱,十分受北疆百姓爱戴。
对面的人策马而来,临近时候双双跳下马背,赫连煜也在同时迎了出去,三人在草场上相逢,男子熟络的一拳捶在赫连煜的肩膀上:“好小子,又壮了。”
这种主人家的会面,秦乐窈自觉地没有跟着往上凑,她喝着牛乳茶,闲暇靠在椅子上远远瞧着,一边在心里猜测着眼前三人的关系。
这二人身上皆是方便骑射的装束,贵气逼人,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送进军营的主,更像是世家大族擅长骑射的公子小姐。
赫连飞情指使着老板单独开了一座帐子,三人勾肩搭背,大有几分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的阵仗。
“快说,你这一声不吭的偷摸跑到北境来,也不知道提前传个信,这要不是今日正好我和老弟到潞城办事碰上了,抓着了吧。”赫连飞情哐的一声将酒坛子往他面前一砸,笑意深深嚷嚷道:“什么都不说了,赶紧先罚酒。”
赫连煜是个豪爽人,仰头一口灌了半坛下去,笑着解释道:“领了个密旨,不能张扬,这才一路隐藏行踪摸过来的。”
对面的姐弟俩都是明白人,一听这话便也没再多打听,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正事重要,有什么需要帮的不方便出面的,你就说一声。”
“巧了,还真有个事情要兄姐帮个忙。”赫连煜拎起酒坛子,向二人示意了一下,“原本我是想着自己招摇些,既然碰上你们了,那正好,你们若是手头上没有要紧事的话,就陪我一起玩乐几日,动静闹大些,然后你俩保持着高调浩浩荡荡往北境走,做出陪玩的假象,我在暗地里脱身。”
赫连松凛当即便明白了其中关节,应承道:“这个简单,没问题。”
不远处的秦乐窈掌心撑着脸颊,瞧着那边帐子里喝了一轮又一轮,宾主尽欢,看样子轻易是不会散场的。
她闲散地窝在藤椅中轻轻摇晃着,侧目瞧着这北疆广袤的草场与星河,入夜之后整个天边都被点亮成了一片亮银之色,好似离天空非常之近。
酒过三巡,叙旧的姐弟三人也喝开了,赫连松凛面色微醺,朝对面英武不凡的男人打趣道:“我说阿煜,你也老大不小了,叔父叔母没有给你张罗着议亲?”
赫连煜扬眉,晃动着酒杯摇头道:“还早,他们估计在等圣意,况且我的心思也没在这,忙得很。”
赫连松凛与赫连飞情这对姐弟是早就已经成家了的,对着大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也甚是关心,赫连松凛闻言摆手道:“也是,你的婚事最后多半会是圣上钦定,不过成婚先不急,你这身边可有收几个通房侍妾什么的?做哥哥的可要提醒你啊,玩玩没事,但务必管好她们的肚子,那些貌美的姑娘都是颇有手腕的,若是正妻进门之前给你弄出个庶子庶女什么的,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