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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上的女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听见了她心底的话,依旧对她温柔的笑,她亦然。

相思在墓园里坐了很久,一直到午后的阳光稍稍西斜,才缓缓起身,走下山去。

还有一个地方,她一直想去,在生日的这天,就当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在出租车停靠点上车,跟师傅说:“去锦山。”

锦山和这座墓园都处于c市城西的边缘地带,两者路途相距并不远,一路上尽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在身边掠过,直到司机师傅将车停在一段已经断交的碎石渣路前,相思没有让师傅等,因为她也不确定自己会在这里呆多久。

她爬锦山的次数并不多,山顶山那片世外桃源一样的平川也是周子墨告诉她的,她从前也只和他来过,不管是山上的艰险还是下山的阻难,更甚是山顶的绝美风光,都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体验欣赏,在此之前,唯一的一次单独爬山,就是她出国的前一晚。

几个月前她与苏禇来过一次,因为是晚上,爬到山顶颇显不易,所以今天她特意找准了时间,这个时候太阳稍稍西沉,空气中不仅褪去了白天的酷热,反而平添一份清凉,爬到山顶时,应该恰好正逢落日最美的时刻。

或许是因为生日的开心,有心理因素的诱导,等步入山顶那一片平坦开阔的平原,她竟也没觉得有多么不容易。

看吧,曾经以为那样不容易的事情,到最后,她都撑过来了,再也不觉得艰难。

盛夏时节,这山顶有最美的画面,嫩草如茵一望无际,大片的嫩绿上间缀了娇嫩缤纷的野花,山风轻拂,花浪携着幽香涌动,天边正是斜阳,橙金色的残阳从天边倾洒流淌下来,轻柔的舒展在嫩茵花海之上,天地之色,如诗如画,亦真亦幻。

相思草地上躺下来,身下是清香的花蕊,身上覆着暖人的斜阳,得此绝景,满心餍足。

这样就够了吧,她身在他的山顶,他的美景之中,虽然身边已没有他,但是就这样,也能满足,便也是一种幸福了吧。

就像她离开前一天的那个晚上,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来爬这锦山,从前有周子墨带着,虽然也是磕磕绊绊,但每每爬到山顶,也并不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直到她第一次尝试着自己登到山顶,才知道,原来没有他,竟是这样的艰难。

但是有什么办法,真的不会再有他了,从今往后,上山下山,都是她一个人的路。

她在心底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相思,你必须要爬到山顶,必须一个人,因为不会再有他了,再也不会了。

那一晚,她几乎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到达山顶的这片平原,双腿已经酸痛的几乎没有知觉,手心因为抓攀碎石,被划出了许多细小的小口子,隐隐向外冒着血浸,等她真的坐到地上的那一刻,悬紧了一夜的心,才终于归位落地。

她坐在地上用纸巾擦拭手掌的伤口,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落在伤处,煞疼的人心都跟着颤。

那夜,她在山顶抽完了整整两包烟,将四年的深爱全部寄予头顶的一轮皓月,托晚风捎情,将所有的深情蜜意都还给他,然后下山,隔天,她远赴澳洲。

彼时,已是绝念。

那时以后,天大地大,岁月如花,只是,再也没有他。

相思从草地上坐起来,揉了揉揉脸,很好,她并没有哭,在最苦绝崩溃的记忆点上穿行而过,她却没有再流眼泪,或许是真的看破,或许是真的懂得,除了还有一丝的迷蒙,那些以为永远都不会痊愈的伤心,随着时间久远,竟也只剩了一道横刻在心底的疤痕。

她拿出手机来,下意识的翻开通讯录,一个人一个人的翻过去,或许是冲动,或许是冒昧,但就当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哪怕他已经忘记今天是她的生日,可她此时此刻是真的很想听一听他的声音。

手指在那串熟悉的数字上稍稍停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电话打了出去。

没有彩铃,只有最普通的接通音响在耳边——嘟、嘟,每响一下,相思都觉得心更揪紧了一分,最后她几乎不能呼吸,终于从地上跳起来。

她开始只以为是幻觉,可现在她确定了,她没有听错,她一定没有听错!电话的听筒里的提示音响了多久,她身后的那个若隐若现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多久!

她终于反应过来,发疯般向身后的一个小斜坡跑过去,不过是几十米的距离,她却觉得竟然比上山的路途还要漫长。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不然怎么会真的见到他?

在她生日的这天,在他的山顶上,怎么会真的见到他。

周子墨站在一个小小的斜坡下方,逆着斜阳而立,仿若从天而降。

可能是刚才跑的太急,相思大口的喘着气,却站在那里一动不能再动,只是难以置信的死死盯着前方的那个人,她手里还握着手机,电话无人接听已经自动重拨,没错,真的没错,原来并不是幻觉,真的是周子墨,他手中也拿着电话,手机铃声不断的响起,一遍又一遍,飘荡着这无垠的旷野之上。

周子墨终于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移,他抬起头来,看见了眼前的她。

他仿佛也有一丝的错愕,仿佛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随后目光又变得清明深邃,好似夏季里的一汪深潭,凝静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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