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元承晚不确定自己给不给得出这份爱。
若不留——
那就当这孩子在她腹中短暂停留,她知晓它的存在亦不过片刻,同它本就没什么情分。
它满打满算不过存在两月,有没有神智都还两说呢。
她却是实打实在世上活了十九年。
自然要先顾她自己。
然而,纵然两方利弊都被明白列出,元承晚还是觉得难以决断。
她再次皱着眉试探地抚上小腹,不因厌烦,只是心下奇妙又怪异。
这儿怎会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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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行正在台中理事,却忽觉双耳一阵热过一阵。
他长到二十三岁,只因一人体会过这番滋味,自然心中明了。
可他最近安分至极,却不知长公主今日发作所为何事。
还不到下值的时辰,眼下公务繁重,他忍着双耳热意继续伏案,眼读手写,频频蘸墨。
但此次的叱骂似乎格外长久。
裴时行于理事间隙抬头望一眼漏刻。
整一个时辰了。
他笔尖顿了顿。
心底忽然奇异地冒出个声音,驱使着他要尽快赶去长公主府一趟。
素来端方清冷的男子深觉自己这段时日已是反常至极。
此刻又冒出这般诡怪的念头,裴时行蹙眉暗斥自己荒唐。
可是——
去一趟又何妨呢?
自是无妨的。
他下一刻便极其轻易地放弃挣扎,决定顺从内心。
然后打心底里生出些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愉悦来。
接下来一个半时辰,御史台中众官员望着这年轻的御史效率大增,走笔成文,不多时便将小山堆似的公文书函批阅殆尽。
而后利落搁笔,卡在下值宫钟敲响第一声时挥袂而去。
台中一瞬安静,鸦雀无声。
而后众同僚不禁纷纷感叹,当真是后浪推前浪,年轻人之精强力壮如何是他们这些衰朽所能比的。
裴时行不知同僚所思,几步走下御史台踏跺,心头焦躁却是一阵更甚一阵。
他素来不信神鬼,却也无从解释自己今日的异常。
仿佛是自起了那个念头,他便再也静不下心。
出宫门时,前所未有的惶急一下下敲击着心口。
好似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裴时行顾不得更多,飞马赶至兴化坊,堪堪用了一盏茶时间。
待拴好缰绳,恰见听云听雨二人自府中步出。
说来惭愧,这段时日以来,裴时行已将长公主府的兵员人马熟识于心。
便是当下问他,照料那匹最喜食频婆果的大宛马追云的马仆,便是那位阔额方颏的老丈,他素日里最爱吃的是什么?
裴时行也能不假思索,接口答出。
无他,只因这两月多来,他亲眼见着那老丈往李家羊汤铺买了不下三十次的羊汤饼。
是以他此刻也能轻松辨认,这二女正是元承晚的心腹侍女。
这般得力的女官素日掌管着府中许多事体,十分繁忙,极少同时出府。
裴时行更加笃定长公主这头出了什么意外。
且这意外很有可能与他关联。
他当机立断随行在后,眼见着二女取戴幂篱,绕行至乐业坊,穿行过喧阗的街市巷曲,又遮掩面目入了城西永宁坊一家门面广阔的药堂。
裴时行素来行事谨慎,待行至道旁门桥便在附近一处吆喝黄糕麋的摊前驻足。
而后借着堆叠的楠竹笼屉,自侧畔细细端详堂中伙计,看他手中秤取的药材。
裴时行少时有段日子对医道颇感兴趣。